己的目光,却瞧见中原一点红双手抱胸,也正在瞧那少年身上的伤口。
他的神色倒是淡淡的。
他瞥了一眼温玉,瞧见她有些不对的神色,便淡淡地道:“江湖上出生这么苦的孩子并不少,他总算还没有太走到无法挽回的那一步。”
温玉小姐若有所思地瞧着他。
一点红挑眉,道:“怎么了?”
温玉小姐有些迟疑地道:“你……也是如此么?”
一点红自嘲似得笑了一下,道:“我身上的伤比他的要多。”
温玉沉默了一瞬,道:“都是薛笑人的手笔?”
一点红无甚所谓地说:“不错……想来我受伤,混江湖的十年竟还没有学剑时多,不过学剑时受的伤,却远没有混江湖时的重。”
这也很好理解,薛笑人“管教”这些要成为杀手的孩子,并不是为了让他们死,而是为了让他们臣服,而在江湖上面对的那些对手,每一个下手,却都是为了置人于死地的。
每一个江湖人,都在不断地面对这样的境地罢了。
温玉忽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一点红双手抱剑,淡淡地评价道:“温玉,你根本不适合混江湖。”
温玉小姐也淡淡地道:“其实我本来就没想要混江湖。”
但我的朋友们却都是江湖中人,我能有什么法子呢?
难道要我不交朋友,不管闲事?——这实在是难以做到。
所以,半只脚踏入江湖,就等于是与这些无尽的血雨与无奈作伴了。
但温玉并不觉得后悔,因为她在江湖上的这些朋友……陆小凤、花满楼、一点红、蓝蝎子、林诗音、楚留香……还有叶孤城,他们都带给了温玉友情,这是一种无法割舍的友情。
恍惚之间门,温玉觉得,这话真的很像是陆小凤或者楚留香能说出来的话,她忍不住笑了笑,转身走了。
一点红道:“去做什么?”
温玉道:“去煮鸡蛋羹!”
前任杀手挑了挑眉,没有说话。
***
傅红雪在做梦。
他其实很少做梦,因为他每天的事情都安排得很满,练功总是练到深夜,早上又起的很早……所以他每天睡下的时候,都很精疲力竭。
但今天,他却在并不安稳的睡眠之中做梦了。
他梦到了自己的母亲。
他梦到自己生病了,起不来床,母亲温柔且焦急地过来,伸出自己的手,在他的额头上摸一摸,又为他端来一碗鸡蛋羹,喂他吃下。
傅红雪有些怔怔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即使是在潜意识里,他也知道,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他的母亲对他永远都不满意,他无论做出了什么样的成绩,她都永远皱着眉。
傅红雪很害怕发病,他的癫痫、他的瘸腿,就好似是一种耻辱的烙印一样,每一次在地上抽搐痉挛的时候,他都内疚得恨不得呕吐,恨不得去质问这贼老天:为什么?为什么?!你既然给了我这样沉重的责任,又为什么要让我是个残废!
母亲那种失望且厌恶的神色,比鞭子更让他鲜血淋漓。
傅红雪烧得满面通红,他的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细的汗,即使在睡梦之中,他也是如此的惴惴不安。
一只手忽然伸了出来,在他的额头上抚了抚,似乎是在试他的体温。
傅红雪猛地伸出手,紧紧地抓住了那只温柔的手。
他的手并不小,手指很长、也很有力,即使还是个很年轻的孩子,他的手上也已因为常年的握刀而留下了一层厚厚的茧。
这样的手,正是练刀的好手。
他紧紧地抓住了抚摸自己额头的那只手,好似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一样。
他口中喃喃地道:“母亲……母亲,我、我的病很快就好了……别不要我……别不要我……我会给父亲报仇的……”
那只手迟疑了一下,似乎想要抽回去。
傅红雪祈求似的攥住了那只手,不肯放开,口中还在不断地恳求着什么,惶恐极了。
那只手终于放弃了抽离,转而温柔地握住了傅红雪的手。
傅红雪僵硬的身子终于放松了一些,他躺在榻上,也终于安静了一些,似乎没有那么害怕了。
那人发出一声幽幽的叹息。
这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又亲切、又柔和,但唯独……绝不是他的母亲。
傅红雪在高热之中挣扎着,脑袋里昏昏沉沉——
对了,他记得——
他记得,呼延叔要带着他走,却遇到了几个人拦截,那几个人提到了“猎户”……对,他们是来给那个猎户报仇的,再然后……
再然后,他看见一个骑在扫帚上飞起来的绿眼睛姐姐,她中气十足地和他打招呼,他吓得直接从树上掉下去了……
再然后呢……?
他昏过去了,一直昏到……现在?!
傅红雪骤然惊醒!
他简直好似是惊厥一样的惊醒了,整个人的上半身好似弹簧一样,从榻上直接弹起,一张苍白的脸上浮起了因为高热而产生的病态红。
他正躺在一张柔软的床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