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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都这样说了……那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花满楼忽然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的围棋老师。
那是一位棋术高妙的大拿,年少时曾连着破了几个著名的残局,名声大振,后来年纪大了,便在江南执教。
在他的学生里,也有无争山庄的少主原随云。
花满楼还记得老师与他提起过这位原小公子。
老师说:“原小公子三岁眼盲,却有大志,不愿落于人后,练就了一门听棋的绝技,七岁小儿,有如此心智,实令人敬佩。”
小花满楼便问:“那原小公子棋艺如何?”
老师摇摇头,道:“习武的心志高低,与学棋的天赋高低,并没有什么关系。”
于是,小花满楼便知道了,那位无争山庄的原小公子,在围棋之上,并无多少造诣。
然而他能练就听棋的能力,已说明了他坚定的心志与绝佳的天赋。
小花满楼道:“原小公子令人敬佩!”
老师点头。
他的老师并不是一个会阿谀奉承的人,也并不是一个圆滑的人,于是有一次,旁人问他:“你教的学生之中,你最满意哪一个呢?”
老师回答:“唯花家七童尔!其余天赋皆平。”
这话就传了出去,小花满楼也就成为了江南地区远近闻名的围棋神童。
后来……他就被歹人抓住,熏瞎了眼睛。
他一直都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一个人面对苦难,往往很想求一个为什么。
为什么是我?
为什么偏偏落在我身上?
所有有一句话,叫做做人就是要求一个清楚明白,即使是死,也要做明白鬼、不做糊涂鬼。
花满楼是人,不是神仙,他七岁骤然从人间坠入地狱之中,焉能不怕?焉能不愤怒?焉能不质问?
但他都忍耐下来了。
在最初看不见的那段日子里,他一睁开眼睛,就想要流泪。
他的卧房……是他住了七年的卧房,桌椅板凳、画案书桌,所有的一切他都那样的熟悉,可是在看不见之后,这些陪着他长大的家具们,居然之间就变成了张大嘴巴的怪兽,随时随地要将他咬一口。
他的身上都被咬得青一块、紫一块。
母亲不敢当着他的面痛哭,她只是会把小花满楼搂在怀里,细细地安慰。
可是花满楼能听见她温柔话语之中那一种压抑的悲恸。
他从小就那么的懂事,那么的通透。
所以,他发誓要好好的活着,发誓要把生活过出更多的滋味!
所以,他从来没有当着父母的面大喊大叫过,从来也没有指着天愤怒的质问过——为什么是我呢?凭什么是我呢?我究竟做错了什么呢?
只有七岁的花满楼,只会在夜深人静之时,偷偷地流眼泪。
后来半夜哭的时候被他爹给逮住了,因此才有了花爹抱着花满楼痛哭流涕,小花满楼擦干眼泪,发出一番“我又岂能辜负老天爷给我的其他四感”的宏论。
多年过去之后,花满楼已很少会想到被火熏瞎眼睛的那一天了。因为那是别人的错误,他不能因为别人的错误而惩罚自己。
但今天……
他却骤然得知了自己失明的真相!
原因居然如此可笑!可笑到了一种可怕的程度!
这是一对怎么样的父子啊!当爹的因为儿子眼睛瞎了,嫉妒另一个孩童,就干脆下了毒手,让另一个孩子的眼睛也瞎,来陪他的儿子一起下地狱!
这莫名其妙的仇恨,已让花满楼的脸色在瞬间变得苍白起来。
他的神情似乎也已恍惚了。
而这间石洞里的其他人,也被原随云随口说出的往事所惊呆了!
温玉目瞪口呆,忍不住朝花满楼望去。
只见花满楼的手,已紧紧地攥住了。
他的手攥得如此用力,以至于温玉能看到,他的骨节都已发白,手背之上,迸起了一条条痛苦的青筋。
他的心绪一定非常激荡,他现在一定在忍受着一些翻滚的情绪与痛苦。
温玉如喵爪子一样雪白而柔软的手,轻轻地覆盖在了花满楼的手背上,安抚似得抓了抓。
花满楼一怔。
他忽然回过神来,侧过头,就看见了温玉充满担忧的双眼。
温玉,他已认识了有半年多了,他们也已是老朋友了。
但这双眼睛,他却没见过几次的。
她担心地问他:“花满楼,你……你没事吧?”
花满楼心中一暖。
是啊……其实是没事的。
他能有什么事情呢?他这么多年来,其实一直都想求一个真相,如今真相就摆在他的面前了,他需要做的事情,就是让原东园、原随云父子二人,受到应有的惩罚就足够了。
他有朋友、有父母、有爱,双目已经复明,更美好的生活还在等着他呢。
他瞧着温玉的眼睛,也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花满楼反手,碰了碰温玉的手指头,又使自己的呼吸平和了下来,柔声道:“阿温,让你担心了,我没事的。”
温玉的表情这才放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