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材是石花菜，又叫龙须菜，为微黄透明状，长得像人们想象中的龙须，熬化了重新定型，就是未调味的石花糕了，有点类似于琼脂块、凉粉之类的，但要更脆一些。

基本上，它都会被做成凉拌菜，作为开胃前菜出现。

——当然了，做熟练之后，奚曦意识到，它也可以被做成甜点，只要把料汁从酸辣口改成甜口，像什么枫糖浆、红糖糖浆、蜂蜜之类的，就是甜点了。

夏悟之眼疾手快，率先品尝。

黄石歇紧随其后，大嚼特嚼。

夏悟之赞道：“好吃。咸味完全不单一，里头酱油和醋的比例和谐得让我都挑不出毛病，真是了不起。”

黄石歇睨他一眼，声音不动声色地拔高几度：“嗯，果然不愧是小奚，料汁里头无外乎醋、酱油、糖、盐这几样老生常谈的调料。但在她手里，就跟有化腐朽为神奇的魔力一样，调出来就是那么让人想要一口接着一口。”

夏悟之冷笑一声，又细细品了一口，继续说：“嗯。其实仔细尝，这醋，应该是用了几种不一样的醋兑的，都是酸度在4.5左右的，但既有黄豆的清香，也有黑豆的浓香，再细尝，还有一丝儿玉米高粱的粗粮味。”

黄石歇眯眼，语调古怪：“哦，现在什么都能尝出来，当初怎么就选择隐居了？这么多年，真是可惜了。”

夏悟之说不过他，只得冷哼一声，用勺子挖走一大勺。

黄石歇再度紧随其后，用勺子挖走另一大勺。

两人势均力敌，又互不相让。

很快，温馨的饭桌，成了看似风平浪静的战场。

坐在另一张桌子上的黄绍见状，再次偷偷跑向厨房，苦着脸找到奚曦。

“奚老师，你现在这道菜还要再做多久啊？依我看，等他们两个吃完现在这道菜，就打起来了。”

奚曦冷静：“别着急，再有一分钟就可以出锅了。”

黄绍长长地舒了口气。

终于可以沉下心来，享受不断往自己鼻子里钻的香味分子。

黄绍抽抽鼻子：“真香。奚老师，这道菜是什么菜？是道大菜吧，闻着真馋人。”

奚曦拿着布子捏起砂锅盖，笑起来：“我也觉得这道菜闻起来很馋人，不过，你猜错了，这不是道大菜，就是道素菜——八宝豆腐，只有汤和小配料稍微带一点儿荤腥。”

黄绍身体僵住。

“怎么了？”

“完蛋了，说不定，本来他俩还能再撑个十分钟八分钟的，你要是拿这道菜上去，他们俩看到就会立刻打起来。”

“为什么？”

“因为，这道菜是老夏——是夏爷爷当年的拿手好菜啊。想当年，夏悟之刚回国开饭馆的时候，就是靠的八宝系列，在国内站稳的脚跟。”说到这，黄绍一顿，耷拉下脸来，“完蛋了，我爷爷现在本来就落在下风，这道菜端出去，夏爷爷不是得嘲笑死他。”

奚曦：“没事，应该不会，因为我这道菜做的，味道估计会比夏爷爷好。”

“？”

奚曦：“是不是有点儿自恋了？”

“……没有没有，你说的是事实。虽然，听你说完，我心里好受了不少，但是好像，他们俩还是会打起来——只是占上风的变成我爷爷了而已。”

两分钟，黄绍端着菜走出来了。

——奚曦，一个见到困难勇于躲避的人。

听黄绍说了这么多，她觉得，接下来两个人的争端，一定不会比刚才少。所以，如果这道菜是烫手山芋，不如就把它交给把它变成“烫手山芋”的那个人。

黄绍苦着脸，把盖着盖子的八宝豆腐放到桌上。

“小黄，你这什么表情？”

黄绍：“我……我在笑，您看不出来吗？”

“笑？你们年轻人，真是越来越不好让人理解了。”

黄绍依旧是那张要哭不哭要笑不笑得表情，含糊着应了几声。

“为什么一直是盖着盖子？是有什么讲究吗。”

黄绍：“……没什么讲究。”

黄绍：就是单纯害怕，看到里头的菜，你们会立刻打起来。

“没有讲究，就赶紧打开吧。”

黄绍：“……得嘞。”

冬天，室内暖气充足。

但打开盖子的瞬间，依旧升腾起一片白花花的雾气。

香味儿伴着雾气，尊进二老心田。

两人异口同声：“香！”

说完，两人发现竟然跟对方说了同样的话，又忍不住交换了个鄙夷的眼神。

联想到刚才的抢菜“大战”，这回，两人依旧动作飞快地往自己的碗中盛进八宝豆腐。

刚将那羹汤盛进碗里，黄石歇就反应过来了。

他眉眼起了波澜，一手缓慢地拿起勺子，眼睛不动声色的看向夏悟之。

夏悟之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对着碗里的八宝豆腐狼吞虎咽，生怕这回吃慢了，跟黄石歇相比，在数量上不占优势了似的。

黄石歇也拿起勺子，尝了一小口。

一尝，他激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