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二日, 天气晴朗, 碧空如洗。太后走出宁寿宫, 暖呼呼的太阳洒在身上, 不禁感慨:“这么好的天儿, 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多舒服啊。”
嬷嬷试探道:“要不奴婢去,您在院子里晒太阳?”
太后瞪她一眼, “小瞧哀家是不是?今儿哀家就把话撂在这儿, 小四的妆奁的事, 哀家管定了。内务府那群包衣奴才, 不给他们点厉害瞧瞧,都快忘了这天下的主人是谁。”
“奴婢是怕您到了公主所,跟四公主说几句话,再把这事给忘了。”嬷嬷道。
太后抬抬手:“放心,哀家忘不了。”
四公主出嫁,妆奁得从宫里抬出去。内务府筹备好妆奁, 必须送到公主所。而四公主原先跟石舜华说,内务府九月底会把妆奁送过来。实际上,九月的最后一天, 内务府确实把妆奁送齐了。
太后到公主所,见到四公主就肯定得问:“妆奁都送来了?”
四公主:“都送来了。”
“送来就好, 送来就好。”太后往四周看了看,没在院子里,也没在廊檐下,想必是放在屋里, “哀家听说额驸敦多布多尔济快到了。说起来他还跟哀家一个姓,算得上是一家人呢。”
“皇祖母,您坐下歇歇。”四公主心想,他若能跟你是一家人,我就不用嫁过去了,“喝点茶。”
皇太后道:“不坐,不坐,哀家不累。小四啊,妆奁在哪儿呢?听说内务府准备了八十台,是不是真的?”
“没有那么多。”四公主道,“在东厢房里放着。本来说是八十台,但嫂子和弟妹们对我太好了,内务府再准备那么多,可没就没办法运去归化城了。”
太后看她一眼,心说,对你这么好,你还想把“陪嫁嬷嬷”的事赖到人家太子妃身上,真够没良心的:“带哀家去看看。哀家得瞧瞧内务府那群偷奸耍滑的奴才有没有以次充好。”
四公主一愣,转向太后,见她不像是开玩笑,又不像是知道什么,便说:“他们可不敢。”
太后边走边说:“那不一定。你年龄小,不知道内务府那群人,胆子大着呢。他们啊,连哀家都敢糊弄。”
四公主心中一凛,连忙问:“皇祖母,您是不是听到什么?”
“没有。”太后说着,一顿,转向四公主,“你想知道?那哀家就跟你说。哀家早些天就被内务府的人给糊弄了。”
三公主出嫁前,太后亲自去给三公主添箱。四公主看到太后亲自过来添箱,也就没觉得意外。可她一上来就说妆奁,四公主有种不好的预感:“皇祖母,内务府是怎么糊弄您的?”
“哀家听说鸭蛋煎着吃好吃,就想吃鸭蛋。”太后道,“嬷嬷找内务府采买,内务府的奴才跟哀家说一个鸭蛋一百钱。其实呢,一个鸭蛋只要五文钱,你说他们的心黑不黑?”
“不,不会?”四公主惊讶道,“一个鸭蛋才要五文钱?”
吃鸭蛋这事是苏麻喇姑的主意,太后觉得不靠谱,“吃鸭蛋”怎么跟妆奁扯一块?可她自己没主意,只能听苏麻喇姑的话。
后来太后得知采买的奴才黑她那么多钱,险些气晕过去。如今再听四公主的话,一向反应有些迟钝的太后问:“采买的奴才管你要多少?”
“一个鸡蛋二十文。”四公主道,“我有次想吃核桃调蛋,膳房里没鸡蛋了,就请采买的人出去买五个,跟我说一百文。皇祖母,鸡蛋比鸭蛋小,民间的鸡蛋几文钱一个?四文还是三文?”
太后:“两文钱。等等,采买的奴才收你这么多,你就真给他们这么多?”
“不给哪行呢。”四公主道,“为了五个鸡蛋闹得人尽皆知,多难为情啊。”
太后瞥她一眼,心想,你知道难为情,所以就想把“陪嫁嬷嬷”的事推到太子妃身上?太子妃也是要脸的人。
“主子,门开了。”跟着太后很多年,很了解太后的嬷嬷瞧见太后看四公主的眼神,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怕太后一秃噜嘴说出来,坏了大事,“您不看四公主的妆奁了?”
太后:“看啊,哀家来都来了。小四啊,叫你的奴才打开,给哀家瞧瞧那群胆大妄为的奴才到底有多大胆。”
“这……”四公主迟疑道,“他们应该不敢。”
“不敢更好。”太后说,“内务府若是真敢在妆奁上做手脚,哀家叫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四公主心中一突,太后今儿是有备而来?她老人家要做什么?难不成要拿她当枪使,借她的妆奁惩治糊弄她的内务府?
“皇祖母,内务府没这么大的胆子。”四公主笑着说,“他们啊,也就敢在鸡零狗碎的事上做手脚。”
太后叹气道:“小四啊,哀家都说了没有更好。有啊,你也别怕,哀家给你做主。来人,打开。”
“主子?”银杏拿着钥匙,看了看太后,又看了看四公主,“奴婢打开。”
“打开啊,有什么好犹豫的。”太后说,“出了事哀家担着。”
银杏走向前,把离她最近的箱子打开就看向四公主无声地问,真要开啊?
事已至此,四公主又不敢拦着太后,也不敢把她轰走,只能点了点头,心不甘,情不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