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景书生日这天便请了早已回了京城的柳湘莲和何昕等朋友一起去外头的酒楼摆了一桌。
地方是陈景书选的, 自然不要那有姑娘唱曲的地方, 不过柳湘莲神通广大,请了几个朋友来在雅间里唱戏, 旁边也带几个吹的拉的敲的,再有那咿咿呀呀婉转绵长的腔调一开, 倒是比那缠绵的小曲儿更热闹几分。
何昕便一连的叫好:“真亏得你有本事,找了这么几个人来,往常他们该是不唱这样的戏的吧?”
柳湘莲道:“不过是朋友情谊, 等会儿请他们喝几杯酒也就是了。”
虽说戏子是叫人瞧不起的行当, 但若是唱成了角儿那就又不一样, 有些名气的想要请出来,都得有讲究。
如陈景书今日这般连戏台子都没有,只是在雅间里空出块地方就请人唱的,真正唱得好的都不会来。
今日这几个恐怕也真的是看在柳湘莲的面子上才会来了。
陈景书笑道:“既然如此, 松烟, 再去叫一桌席面, 就跟咱们这里的一样,也叫大家都热闹热闹。”
松烟答应一声便去了。
柳湘莲道:“瞧着若瑜如今这般豪气,想来是不缺钱了。”
何昕听到这话大笑:“他不缺钱,缺的是心眼儿。”
柳湘莲奇道:“哦?这话怎么说?”
何昕道:“连碧园都能随手送人, 可不就是缺心眼儿?”
柳湘莲愣了一下,随即也大笑出来, 笑了好一会儿才说:“若瑜这叫不重外物, 真性情, 说是缺心眼,未免有失公允了。”
陈景书倒是不在意,只是淡淡道:“至少我也有人送,不像是某人,日后还不知要送给谁呢。”
何昕摆摆手道:“我就算是有人,也没有园子可送呢。”
说完忽然对柳湘莲道:“说起来,若瑜一直说未满十五岁不喝酒的,今儿是他生日,这可是满满的十五岁了,要不今日与他不醉不归?”
柳湘莲道:“是这个道理,往常我见他,总是我喝酒他喝茶,太不公平,今儿得让他把以前欠着的都补上。”
陈景书叹了口气道:“唉,说起这事也是我的烦恼呢。”
他中了生员之后回家交际就多了起来,结果某一天陈孝宗神秘兮兮的把他叫过去,然后告诉他……儿啊,你喝醉了会发酒疯啊!
说起来喝醉之后发酒疯这事不算大也不算小,寻常百姓如此自然没什么可在意的,但为官者却不能如此,毕竟若是酒后失态,甚至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做了什么冒犯上官的事情,都是罪责。
陈景书当时听到这话还想着不可能啊,他上辈子酒量不差,喝醉之后也乖巧,只管埋头睡觉就是了。
可等陈孝宗说他上回喝醉了唱什么海草海草,陈景书立刻相信自家爹没说假话,他肯定发酒疯了!
陈孝宗不知道那唱的奇怪腔调是什么,陈景书却是一清二楚的,心底不由大惊,忙细问了那日喝醉的情形,知道自己除了唱了几首歌,顺便还扭着身体唱海草之外并没有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这才松了口气。
心中却想着,这辈子是不能轻易碰酒了。
他头一回喝醉只是唱歌,谁知道下回喝醉了会说什么?
哪怕不说什么,只是唱歌也很可怕啊!
情情爱爱的流行歌曲至多让人引为笑谈,可万一唱了首国际歌,什么从来就没有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什么不要说我们一无所有,我们要做天下的主人……这玩意儿唱出来就完蛋了好吗!
如此,陈景书下定决心,在找到解决方法之前,绝不喝酒。
这会儿面对柳湘莲,便说道:“喝酒误事,喝了酒就松懈了精神,而我如今正是最不能贪玩享乐松懈精神的时候,因此便想着,一日不中进士,一日不饮酒。”
嗯,至于说以后咋办,到时候再说吧,总归距离他考进士可还有两年呢。
柳湘莲还未说什么,何昕就已经啪的一下放下了手里的杯子:“那我也不喝了!”
柳湘莲问道:“若瑜不喝也就罢了,你又为什么不喝?”
何昕道:“喝酒误事,我一定是因为喝酒所以才每次都考不中的。”
陈景书已经是举人,而何昕……他的最好成绩是过了县试,但目前来说,依旧没有成为生员。
柳湘莲道:“你们都不喝,难道要我一个人自己喝?”
何昕道:“不仅不喝酒,也不作诗了。”
柳湘莲很想说何昕那作诗水平还不如不作呢。
倒是何昕很坚定:“若瑜也很久没有作诗了吧?”
陈景书嗯了一声,道:“我读正经书的时间都不够,哪里还有工夫去学诗,只好暂且放一放,毕竟作诗从八十岁开始学也不迟,可我若是八十岁才读通四书,这就很成问题了嘛。”
何昕深以为然:“我以前总以为写诗是个雅致的事情,因此就想着能做几首诗叫人家见识我的文采,现在看来竟是我想岔了。”
柳湘莲深深地叹了口气:“你们两个,又不喝酒,又不作诗,又不听戏听曲儿,我们今日出来是干什么来了?”
陈景书道:“这么一说倒是委屈柳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