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喆的话听起来是有些道理的,蒋廷尉也不好逼他下令,心里却很是瞧他不起:一点杀伐决断也没有,无怪乎将要断送江山了。
蒋廷尉眼里,虞喆已经是个死人了。到了这个时候,就应该果断将拖后腿的砍了,用来安定人心。可话又说回来了,如果虞喆是个有本事的人,早就能力挽狂澜了,哪还轮得到五王造反?趁着正月祭高祖,将人一扣一杀,诸王之子还未长成,未必能顶大用。那时候削藩,岂不手到擒来?偏偏虞喆就没这个眼光,也没这个坚持。
懒得跟这个没前途的上司磨牙了,蒋廷尉心道:反正都是我在审案断案,不搞死他们实在对不起我这几天的担惊受怕。始作俑者乃是河间王,可惜这个逆贼太远了,郁大将军都还没能取他狗命,蒋廷尉就更没办法搞死河间王了,退而求其次,只好拿水货们出气了。
满朝上下,与蒋廷尉有差不多想法的人并不少,各自沉闷的散去。倒是赵忠,最后留了下来,求见虞喆,劝他将水三舅正法。
虞喆且惊且怒:“老将军也这般想?”猛地想起,赵忠跟颜启,好像是亲家?还是好朋友?虞喆的心里不痛快了起来。
赵忠对先帝一系一向忠心,自以自己立场是对的,说话便直白(宛转的说话方式他从来就没学会过),极认真地点头道:“他们家一直给您拉倒车呢。”
虞喆越发觉得自己是个孤家寡人了。
小的闹别扭,老的不会哄人,两人谈崩。
赵忠忿而出宫,一路走一路骂,弄得整个京城都知道颜肃之被冤枉了,虞喆还要保水家。一时之间,人心浮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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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宫外,南宫醒自来京之后,便老老实实住驿馆,也不交通串连。只是既然来了,自然要捎带书信给颜孝之等人,这一捎带不要紧,让他听到了这么一个骇人听闻的消息。登时面上变色,劝颜孝之道:“公何不离京?勤政殿若有心,宫使早至,请君还朝了。公现在京中,既不能保全先人遗骸,又令亲人担心,何不一走了之?”
颜孝之还有些犹豫,南宫醒瞬间已经切换到了精英幕僚的模式上来,给颜孝之分析情况:“勤政殿已经六神无主,开始胡乱猜疑了。看他拿下姜、唐二将军,替之以水、米二人,便知他已经不是住颜刺史了。此番是刺史排除万难,使我来京,下一回,万一路上有个差池……”
颜孝之道:“容我想一想。”
南宫醒道:“我这两日便要回昂州去,请速作决断。”
然后他又去了姜家,姜戎打小拿惯主意的人,听了南宫醒的话,当即道:“你说的很是。我与你一同走,便说要返乡扫墓。”
南宫醒笑道:“这个理由倒好。”又与姜戎说了好些个昂州的事情,道是也曾拜会过姜伍等人,大家在那里一切安好,只是蒋氏略有些不大适应气候,有些病了。
姜戎兄弟俩大惊:“什么?”
昂州从来传说就是烟瘴之地,虽然见过的人都说好,气候毕竟摆在那里的。蒋氏不惯那里的气候,弟兄俩还是信的。
南宫醒忙说:“并不是大毛病,倒是地气湿暖,反而容易将养。”又问京城旱情。
姜师一脸沉重地道:“怕是要绝收了。”
南宫醒道:“那二位还留在这里做什么?等过年么?”
姜戎道:“这便走……”他忽然想起来,闺女姜宗还嫁在米家呢,这个要怎么搞?
南宫醒道:“既是扫墓,召小娘子携子归来,又有何不可?”
当下定计,骗姜宗回来,一同往昂州去。
南宫醒又去见了楚丰。楚家自有根基,楚源经营日久,自然不在话下,楚丰哪怕出京,也不会去往昂州。南宫醒的拜会又是必须的,将来有事,甥舅双方也好互为犄角。
楚丰将南宫醒上下一打量,就这么一眼,南宫醒便觉得自己像是被饿狼给盯上了,瞬间挺直了腰杆。
楚丰捋须一笑:“路上辛苦了。”
南宫醒带着点拘谨地道:“食君之禄,担君之忧。”见楚丰面上并无异色,才放心地游说楚丰离京。明摆着的,现在京城已经是个空壳子了,再不走,留着陪葬哦。
楚丰道:“给二郎带个话,告诉他,郁陶大军的粮草,原是一月一支,如今已经改作五日。”
南宫醒张大了嘴巴,样子十分蠢。
楚丰呵呵一笑,指指嘴角。南宫醒伸着袖子去擦嘴,以为自己吓出口水来了。什么都没擦到,闹了个大红脸儿。回过神来便对楚丰道:“邰阳公似在犹豫。”
楚丰道:“知道了。”
南宫醒不敢多留,灰溜溜地跑掉了。
也不知道楚丰跟颜孝之说了什么,总之,颜孝之当天就收拾了行李,还买了好些个木材芦席,带着老婆孩子往城外去,说是给他爹收拾坟地去,就地看坟。这事儿是不好拦的,他又不做官了,也不违反工作纪律,在京城百姓的围观之下,跑荒郊野地里住了好几天,将尸骸等重新装敛好,然后往南进发!
埋在京城不安全,还不兴人家把坟地迁回老家?就这么走了。他也没去昂州,反而到三百里外的颜家坞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