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颜肃之父女并州府诸属官百密一疏,单想着此时交通不便,又是在秘密协商阶段,当不至于传到京城。却忘了造反的人,阴暗面实在不少,千算万算,漏算了万一河间王一方故意将消息传播出去会产生怎样的效果。
便是擅长搞这些的颜神佑,因近来种种事务颇为忙乱,又接了楚编剧的剧本儿要排演,也疏漏了这么一种可能。
至于属官里有没有人想到了此节,那便不知道了。
总之,这事儿被漏了出去了。颜神佑恨得直跺脚:“居然没有想到还有这么一招,气死我了。”
颜肃之眉头紧皱,对颜神佑道:“消息已经放出了,河间王的使者也已经斩了,事情不至于坏到不可收拾。河间王能不能想到,是其一;想到了,能不能顺利将消息传到,是其二;传到京中了,朝廷信不信,是其三;但是信了,你伯父他们也未必不能斡旋,拖延些时日还是能做得到的。”
颜神佑道:“我跟自己生气呢。”
颜肃之道:“气什么?有气拿河间王出去。再过不几日便要秋收了,秋收一毕,粮草都有了,便即出兵,先下湓郡,再入荆州。”
颜神佑道:“湓郡不好交给旁人了,否则正处在大军后翼,实在不能令人放心。”
颜肃之道:“张瀚如何?”
颜神佑道:“这么些个人里,也就是他真个有管过一郡的经历了。只是张瀚走了,他留下来的缺,须得有人填了。”
颜肃之道:“无妨,离起兵还有几日,可慢慢想来。先去见老祸……”硬生生把最后一个字给顿住了。
颜神佑道:“好。”
父女俩心里存了事,便都笑不起来了。先前议事,总是有意无意地避免与朝廷起直接冲突,也是有这种顾虑在内的。大家只想着把昂州的消息封锁掉——这个比较好办,以往都是这么办的,这一回也拦下了使者发往荆州的消息,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在惯性思维之下,忘了另一方也是有主动权的。
颜肃之见女儿表情很沉痛的样子,故意岔开话题道:“何家的闺女,你待怎地?”说着又生起闷气来。这事儿何二女看着无辜,实则愚不可及。原本这样的婢子,照颜肃之说,打死算完。但是何二女她爹何大,又是玄衣千户,比如得力又忠心的一个人。
往根源里说,何二女本人是颜神佑亲自挑了来的,又养了这么些年,没有将人调-教出个模样儿来,反而养得单蠢无知。虽然不用跟部曲讲这些道理,颜神佑自己心里也是很不自在了。
颜神佑含糊地道:“人已经拘了起来,等我跟阿娘、阿婆商量过了再作决断罢。”
第二个不自在的是姜氏,何二女当初是她作主留下来了,万万没想到险些害了女儿的性命。若不是楚氏心思细,颜神佑说不定就会中招。一想到这里,姜氏就胆寒,深觉不特是何二女,身边所有的人都要梳理一遍。并且着手整理一下饮食等章程,杜绝此类事件的再次发生。
颜肃之道:“不要想太多!为个婢子束手束脚,又能干得成什么大事?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明白么?”
颜神佑道:“是。那何大呢?”
颜肃之道:“他自然是照旧了。只不过,也要与卢大一般,有些个不自在。”
颜神佑道:“卢大郎这运气实在是差。人有五伦,于父子、夫妇上,他皆不顺遂。”
颜肃之站住了脚,颜神佑一回头,跟着站住了,站在他面前仰头问:“怎么?”
颜肃之道:“他毕竟年轻。江氏与他是结发夫妻,自然是不想疑妻子的。他在本家颇受了些委屈,对岳家自然会有期望,也不愿意去疑。不单是他……”
颜神佑心头一动,她爹也是在自己家受了不少委屈的人。只不过当时她爹中二癌晚期,连岳父家一起埋怨上了。后来病好了,对岳父家比对自己家也差不到哪里去了。果然是有共同的经历才能产生共鸣。
伸手扯了扯她爹的袖子,颜神佑故作轻松地道:“吃一堑长一智罢,在他这个年纪能做到他这个位置的又有几人?眼下出错,只要心摆正了,反倒是件好事,免得以后犯更大的错,到时候无可挽回,才要令人叹息呢——他如今,心结解开了没有?”
颜肃之道:“他是个明白人,总是会越挫越勇的。何况他父亲也不是个傻子,总会相劝一二的。你以为当初我只是区区一县令的时候,他来投我,是他自己能全做得了主的么?”
颜神佑道:“那便好。毕竟同患难了这些年,不要有不可挽回的事情发生才好。”
颜肃之道:“走,见见那位霍老先生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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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亥累惨了!
当然颜肃之跟唐仪双二联手整赵忠的时候,他就已经很老了。过了这么些年,他又在这乱世里一路奔波,虽有侄孙一路侍奉,他也累得够呛。老年人觉少,可他一到驿馆,擦完脸就睡着了,呼噜打得震天响。
霍白听说颜肃之来了,才轻轻将他摇醒。
霍亥睡眼惺忪地爬起来,打了个哈欠道:“老了,当年出京的时候……”
霍白额上青筋一跳,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