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了他想去的方向。
“院里的同学们还好吗?”
主任没想到纪遥会问这个问题,一愣神后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学院里那位英年早逝的优异学生。
整个学院成绩最好的小孩,奖学金都捐给福利院了。
这样的小孩,谁能忘记呢?
不过他没提,只回道:“都挺好,有空回来看看,同学们都很想你。”
这当然只是一句客套话,说实话主任也没想明白纪遥忽然打这通电话过来到底是什么意思。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又转向了礼貌又无营养的问候,主任恍惚间有与领导闲谈家常的错觉,不知不觉连背都挺直。
办公室门被学生敲响,主任忙道:“请进。”他对着电话抱歉地解释自己有事要忙,下次纪遥有什么事可以再找他,电话节奏引向尾声,两边都说了再见,主任正要挂电话时,耳边传来轻飘飘的三个字。
“晏双呢?”
下女站在走廊外,探头探脑地看向屋子内,见纪遥拿着电话一直站着不动也不说话,她弯下腰,试探道:“少爷,您没事吧?”
纪遥仍旧是拿着老式的有线电话,一动不动的,像座精美的雕像。
“少爷——”
她提高了声音,仍未唤回纪遥的魂。
见状,她干脆脱了木屐走了进去。
“少爷,您今天真的不去公司了吗?先生知道了会不……”
掌心的听筒滑落,垂挂在空中,下女戛然而止,诧异地看着手臂骤然脱力一般垂下的人。
“纪文嵩呢?”
下女吃惊于对方竟然直呼自己父亲的名字,同时隐约地感觉到了纪遥平静的语气下似乎正蕴含着可怖的风暴,她下意识地伸了伸手,指明了方向。
随后,那位一举一动都很优雅娴静的少爷拔足跑出了屋子,下女追着他的背影,惊慌道:“少爷,少爷……”
“哎,这说来话长……”
“听说是意外,手术台上的事很难说。”
“太年轻了,真是可惜。”
纪遥在狭长的走廊狂奔着,耳边有风掠过的声音,还有他剧烈的心跳声。
假的。
不可能。
不会的。
他不相信……
满脑子除了否定的念头再也没有别的,这些念头驱使着他一路向前,他像一阵风一般掠过周遭,惊起了庭院的鸟雀乱飞。
紧闭的门被猛然推开时,纪文嵩正在批文件,他抬起脸,看到表情有些失魂落魄的儿子,纪文嵩不慌不忙,仅仅只是皱了皱眉,“出什么事了?”
纪遥看着他,心脏还在乱跳,他竭力地想保持平静,张口却是干呕了一声。
纪文嵩这下不再悠闲了,他放下笔,从书桌后绕出,“怎么回事?”脑海里掠过一个念头,面上倒还是不动声色,“一大早的不去上班,吃坏肚子了么?”
纪遥压着狂跳的心脏,微微俯着身,仿佛这样就能减轻他现在身体里那种剧烈撕扯般的疼痛,他用力吞咽了一下,像是吞了一把刀子,喉咙又疼又涩,他甚至怀疑自己的喉咙里真的有利刃在割,“……是你做的吗?”
纪文嵩听他声音沙哑难当,眉头立刻拧了起来。
看样子,他还是知道了。
这种事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
纪文嵩早做好纪遥会知道的准备,当下不慌不忙地开始解释。
“胡说什么,你当我是杀人犯么?他求我帮助,我只不过是给他推荐了个医生,那医生的确很不错,之后发生的事情仅仅只是意外,一个小孩子,我难道还非要将他赶尽杀绝么?我气量没这么小,倒是秦家那个小子,疯狗似的……”
纪文嵩皱着眉说了许久,一直没听到纪遥出声,他停了话头,道:“你也争点气,论天资,你不输给那小子,这次的并购案你就做得很出色。”
“色”字尾音落下,原本弯腰的纪遥像是站立不稳般单膝跪倒在了地面,“咚”的一声令纪文嵩眉头一抖。
他正想斥责,却见斥责的地板上落下一点水渍。
“啪”的一下溅开。
纪文嵩负在身后的手腕一紧,照他先前的脾气,他一定是要冷嘲热讽这个“多情”的儿子一番,只不过经历上次纪遥大病,他也实在有点后怕,干脆沉默不言,心想由着他发泄发泄也好,总算人是死了,再闹,也闹不出什么新花样了,况且那件事他问心无愧,纪遥再怎么不满,也找不到他的错处。
他沉默不言,看着地板上的水渍,心里已经盘算着怎么应对。
“咳——”
弯腰的纪遥轻咳了一声,似是止住了那昙花一现的痛楚。
纪文嵩脸色微松,“你也别太伤心,不过是个男孩子……”
地板上又溅开了一朵花。
这次不是眼泪了。
纪文嵩八风不动的脸孔也变了色。
“你——”
纪遥低着头,血丝顺着他的嘴角淌下,吐出的那口血并没有让他紧得快要炸开的胸腔好受多少。
胸膛还是绷得紧紧的,像是有一双无形的手捏住了他的五脏六腑,好玩一样正在用力捏攥,榨出他的血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