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慎行花了点时间,又否定自己的推测。
他觉得天霞花泡茶刻意,是因为恰好有陆处安认出此花,又讲了许多话,将这花与逍遥老祖联系在一处,引得孟知竹等人心生向往。但楚慎行自己知道,无论天霞树、天霞花,都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如果真的如他所想,那这宅邸的主人听完陆处安那番话,恐怕只觉得好笑。
问题在于——
倘若如他所想。
这座宅邸的主人,真的只是“闭关”吗?
楚慎行记起什么,手腕一翻,取出早前在门口狮子嘴巴里拿到的那枚化神妖丹。
机关老仆看着妖丹,眸色微动。
楚慎行:“说来惭愧。早前我们一行人追着妖蛇而来,见妖蛇盘在狮子上,似觊觎此物。当时不知宅中主人尚在,又兼对那妖蛇觊觎之物颇有好奇,便不问自取,属实不该。如今,还是原样归还。”
机关老仆安静片刻,笑道:“不必,不必。”
楚慎行一顿,“可这毕竟……”
机关老仆淡淡道:“主子既然把这枚妖丹放在外面,就是等有缘人来取。”
楚慎行眼皮一颤,似惊疑于宅邸主人的大方。机关老仆见状,微微笑了下,一派世外道人、仙风道骨的模样。秦子游在一边捧着茶杯,仔细端详,心里又浮起自己从前看过的话本故事。跌落崖下,反遇机缘,这与他们而今所见何其相似。
只是师尊说“跟着他”,所以秦子游始终牢记。师尊不喝茶,他也不喝。师尊此刻似有犹疑,那他同样不该太早相信眼前老者。
楚慎行最终说:“如此,我与徒儿便也暂留一段时日。还未请教,此方主人是何名号、如何称呼?”
老者笑道:“主子的名讳,哪是我一个下人能说出口的?至于道号,主子来此地隐居,便是要抛却世俗事——这样,你若要称呼,便称主子作‘天霞道人’吧。”
楚慎行挑眉。
老者从容道:“主子历来不在乎虚名。”
楚慎行叹道:“好,我且记下了,天霞道人。”
这番对话,听在秦子游耳中,堪称处处古怪。
他再回忆一遍先前老者对孟知竹等人所言:天霞花茶不过是主子
随意吩咐,主子闭关,可以将主子称作“天霞道人”——秦子游一头雾水。
他将这些疑问暂且压下,同时暗暗提心,只当自己与师尊是又遇到一个“宋安”。当年从云梦往南方瘴气之地一路,宋安虽“离去”,可实则时时盯着师徒二人。到现在,情况虽有不同,却又不遑多让。
往后,楚慎行二人一样被带去一处别苑。路上,楚慎行询问机关小厮,孟知竹等人去了何处、两方别苑可在一起。小厮活泼话多,三言两语,将楚慎行的疑问一一解答。照他的说法,孟知竹都是筑基修士,该去灵气稍弱些的地方,否则待得久了,有弊无利。
楚慎行眸色暗了暗,环顾四周。小厮带一点骄傲口吻,说:“这些待客别苑,都是我家主子闭关前备下的,共有‘有无相生’四处。而今你们要去的,就是相苑。”
“有无相生?”楚慎行若有所思,“这么说来,孟道友他们是在生苑?”
小厮笑道:“是,要说这位小仙师也该去生苑,”瞥一眼秦子游,“只是我看你们二人既是师徒,多半不愿分开。这么一来,往后一个月,小仙师若要修行,可须留意,最好仙师你始终照看。”
楚慎行含笑:“自然。”
讲话的同时,小厮熟门熟路,在院中行走。一路往前,秦子游尝试在心中描摹整个宅邸布局,然而心念稍动,就听见一阵“隆隆”声。再抬头,竟见旁边假山、楼阁一并转走,眨眼功夫,几人身前就多了一处水潭。潭水清冽见底,其中游鱼浮动。楚慎行垂眼看,不出所料,见到游鱼额头的熟悉流光。
秦子游瞠目结舌:“这?”
小厮笑道:“这亦是主子的布置。照主子说法,一个宅子,搭建再好,住上百十年,也会腻歪,还是如这般时时改换,才能常看常新。”
秦子游眨眼:“原来如此。”
他迅速冷静。
眼前阵法只是阵势大了些,却不算稀奇。硬要说来,便是儒风寺在云梦的别府,一样有类似改换方位、使人迷失的法阵。
他心下稍定,却觉后脑被人轻轻敲一下。秦子游“哎哟”了声,捂着自己后脑勺,看一眼师尊。
他眼神灵动,神情里透着点“我说错什么了
”的委屈。楚慎行笑骂:“学艺不精。”
秦子游“咦”一声,再看四周。
他倒是不因师尊的一句评语而羞恼,而是大大方方询问:“请师尊赐教。”
楚慎行比秦子游看得更深,更远。
虽然是类似法阵,可拿此处阵法与儒风别苑相比,便如同用凡人武术中的剑法与归元剑术相比。或用更简单的比方,凡铁打制的剑,与高阶玄星石打制的剑,又怎能相同?
楚慎行信手取了一片落于草丛的叶子,叶肉落下,唯余叶脉。只见叶脉在这两人一机关面前滋长,生成两个小阵样式。秦子游认识其中一个,正是师尊此前教过的换物阵。再看右边,显然高深、玄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