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当地头蛇,第一课,便是学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遇到惹不起的,及时服软认怂。
再想想这楚禾的来历、突然出现的儿子与他师父,为首的捕快更坚定了自己的念头。先前那中年女人来报,言之凿凿,说“楚老爷这些年可从来没提过‘儿子’,其中指不定有什么蹊跷”,到这会儿,捕快心中暗骂:人家儿子恐怕是随仙师修行的人物,你一个没见识的婆娘,何必要对你说?竟连累的我得罪仙师!
他瞬间变脸,谈不上点头哈腰,但的确客气许多,语气态度中都带着点讨好。一面庆幸自己还没来得及做什么,一面说:“原来——原来是位仙师啊!小的是这金华县中的捕快,姓郭,名叫初一。早前有缘受过儒风仙师的几句指点,有了炼气修为,却不敢在仙师面前班门弄斧。”他是初一那日出生的,穷人家的孩子,这样起名,好养活,“先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还望仙师莫要怪罪。”
有他这句话打头,与郭初一一同过来的捕快们也怂了,相互看看,很快找到甩锅对象。
中年女人被连瞪好几眼,又被粗暴地推上来,踉跄到楚慎行、秦老爷面前。
郭初一笑道:“刘娘子,你既是楚老爷买来的下人,怎能做这样背主的事儿?我听楚老爷的意思,是和你说清楚了,这位正是楚少爷,你又是哪来的疑心?”
就在方才,他叫秦老爷,还是毫不客气地一声“楚禾”,这会儿却全部换上敬称。
中年女人听着,思绪迟缓地转动,察觉不对,却也说不出是哪里出错。等到秦老爷和郭初一续上话了,前者感叹,说自己的确与儿子许久不曾相见。郭捕快则夸,小少爷有为,修为远在自己之上,是少年英才啊!
他倒是不怀疑秦老爷说谎。
任谁都能看出,秦老爷的眉眼与那小郎是有六分想象。只是一个已至不惑,另一个却年轻俊秀。
捕快看着,心里就酸溜溜的,想:我是没指望了。但等回去,和婆娘生个娃儿,也能和这小楚少爷一样有出息,我便知足。
两方客客气气,不见纷争。
到这会儿,中年女人终于哆嗦一下,
意识到事情严重性。
她面上仓皇,下意识往街角望去。
这和那位说的完全不同!
见状,楚慎行挑眉,跟着往过看,笑道:“原来还有旁人在,那也一并请来吧。”
中年女人嘴唇颤抖,想说话,却错愕地发觉自己根本无法开口。
嗓子不知何时哑了下去,任她如何张大嘴巴,都不能出声。
而那个在街头拐角处的人,也缓缓“走”来。郭初一咽了口唾沫,看此人由远及近,脸上肌肉扭曲,显然不是自愿走动!他心中更后悔,恼恨自己怎么揽上这么一桩差事。原本想要拿几个银钱,没曾想,完全是给人当了枪使。
秦老爷反倒不算意外。
他仍然是叹息一声,说:“原来是你。”
此人是他选定的管家,替他照看外面几间铺子。
这是个中年男人,长得高瘦,弓着背,一张长脸,活像根丝瓜。会选他,理由也简单:另外几个下人是一家子,唯独此人,是一个老鳏夫。早些年,似乎也曾经商。后面落败,还不上债,才被人发卖。
要从前者中选,恐怕不出几个月,那一家人就要开始中饱私囊。选后者,好歹两边能牵制一二。
可惜的是,几年过去,到底走到这一步。
郭初一看着这一切,眼珠一转,知道接下来是楚禾处置恶仆,与自己无干。
他想趁势溜走,不过楚慎行看来一眼,郭初一激灵一下,不敢乱动,定在原地。
楚慎行缓缓笑道:“郭捕头莫要紧张。城中有异动,你接到上报,于是亲自前来查验,这何错之有?”
郭初一心神不宁地“嗯”了声,额角滚落一滴冷汗。
他们心知肚明,郭初一这一趟,并非要秉公执法。他前面搬出县老爷来,可县老爷日理万机,哪有心思听郭初一说这些无谓小事?
他纯粹是想找个由头,从楚禾这儿榨出油水。
郭初一心下哀嚎,不知如何是好。正僵住,忽听旁边插来一道略带迟疑的嗓音,问:“师尊,说了这样久,我却还不明白,城中究竟有何事?”
郭初一下意识闻声望去。
是楚老爷的儿子,那个面容俊俏的年轻郎君。
秦子游被诸人注视,颇为无辜——在场这些人,唯有他,一头雾
水,跟不上旁人思路。弄明白了爹爹与恶仆之间的纠葛,更多事儿,却还是不懂。他勉强理出关键词,才有了方才一问。
楚慎行看着徒儿,面上仍是方才那笑意,眼神却柔和许多。他自己都没察觉这点不同,心想:也是。在我看来,儒风寺的人应该能解决城中问题,不必插手。但子游身在此地,怕是不能不管。
子游想管,楚慎行便吩咐:“郭捕头,你便来说说?”
郭初一一头冷汗,心头大石却稍稍落下一些,觉得这是仙师对自己敲打几句,便轻轻放过。
他打起精神,从头讲起。
同样时间,楚慎行、秦子游与秦老爷三人传音入密,讲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