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仍然是一方父母官不愿上心。
姬颂讲话时,楚慎行看窗外浮云。他听徒儿的声音,少年嗓音清透,慢慢地,与姬颂深谈各种方案的可能性。姬颂若遇知音,一直到天色黯淡,方告辞离去。走时,昂首阔步,宛若眼前便是坦途。秦子游又在桌边坐了片刻,大约心绪杂乱繁复,整理过后,才来窗台,叫他:“师尊。”
楚慎行侧头看他:“如何?”
秦子游说:“他要杀他兄长,但他的确愿意做个好国君。”
楚慎行轻轻笑一声。他说:“子游,你又有新的友人了?”
他觉得合该如此。
十六岁时,楚慎行在归元剑峰。他是年纪最小的剑峰弟子,却已经有李鸿、公孙竹两位师兄看重。二十、四十年后,又有了白皎,有了程云清。他从来友人甚多,等到八十年后下山,自此,天下英才都与楚慎行相交。便是如今,年轻百余岁的唐迟棠、江且歌等人,也又一次将楚慎行视作“可以相交之人”。
而秦子游,他不会再被李鸿、被公孙竹叫一声“小师弟”,不会再成为白皎、程云清的“大师兄”,可他仍然会遇到许多人,譬如姬颂。
秦子游叹道:“我亦不知。”
楚慎行说:“那便再等等。”
从离开明郡,到找到秘境所在,又过去几日。距离禁制要求的时间愈近,李君昊便愈发烦闷。他面上不显,可江、柳等人寻他时,只听小雀黄裳惊恐地扇着翅膀,在空中大叫:“杀鸟了!杀鸟了!”
柳莹抬手,让黄裳停在自己指上。江且歌看一眼李君
昊,说:“你也莫要着急,很快——”
李君昊忽然说:“师兄、小莹,你们还是莫要进去了。”
江且歌拧眉。
柳莹道:“李师兄,我们此前便说好,不必再劝。”
李君昊深深呼吸,说:“江师兄,温师妹和梅师弟到现在还不知去向,”虽然楚慎行师徒曾与他们相见,但那毕竟是几个月前的事,不知两人当下如何,“倘若你们再折进去,我该如何对师尊交代?!”
江且歌考虑一下,回答:“若真到那时,你大约也没机会‘交代’。”
李君昊苦笑。
他喃喃说:“所以我才这样讲,你们没必要来蹚这趟浑水。”
江且歌笑道:“现在说这话?晚了。”
他语气轻松,但看李君昊时,后者却能察觉,师兄心中坚定。
所以在出门后,柳莹低声对江且歌说:“江师兄,我要把李师兄这边的阵封住,让他不能离开。”
江且歌看她一眼,说:“这话,不必告予我。”言下之意,就是柳莹想做,便去做。
柳莹拧眉,似有烦忧。她是阵修,若与李君昊硬碰硬,并不是后者对手——在修为差距之外,也有“阵修总要花时间来因地制宜布阵,器修却能随手掏出之前便做好的灵器对战”之缘由。不过好在,灵梭上,阵法繁复,柳莹可从中借力。
事实证明,柳莹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第二天夜间,额外布出的阵法拦住李君昊。儒风寺四人又长谈一番,而他们并不知道,楚慎行站在窗边,听了许久。
秦子游百无聊赖,在一边运转灵气周天。灵梭上,不好练剑,也不能修习心法。他已经很期待离开灵梭、进入秘境的时候。转眼一看,秦子游又默默想:师尊仿若心情不好。
不是面对宋安时的压抑、烦闷,更像是一种难言的惆怅。
秦子游看到、记下。往后,他主动溜达去姬颂那边,问他要一份藕粉桂糖糕。
姬颂受宠若惊。
秦子游的考虑则是:前面的红汤面、糖蒸酥酪……我喜爱的,师尊亦会喜爱。这么说来,这糕点,大约也和他口味。
果然,楚慎行见徒儿带桂糖糕回来,脸上露出一抹淡淡诧异,也有些薄薄欢喜。他闻言问:“子游?”
秦
子游大大方方,说:“师尊,尝尝?”
两人视线相对,有无言默契。楚慎行拿起桂糖糕时,想:他从前有话,都愿意对我说。那我有烦心事,也的确……愿意对子游去讲。
到第三日,李君昊安静下来,继续为柳莹指路。修士们日益躁动,察觉到秘境将至。唐迟棠是最繁忙的一个,闭关炼了许多太清丹,以备他用。这当口,还要听李君昊与柳莹二人就“是否要师兄妹几人一同进入”的争执纠葛,唐迟棠听得头痛,和江且歌对视一眼,都无可奈何。
等好不容易找到李君昊感应中的秘境所在,诸人仍在灵梭上,江且歌以神识相探。
他眉尖一点点拢起,侧头,看李君昊。
江且歌问:“君昊,真是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现代paro】
秦子游怀揣着一肚子问题回房。
他和楚慎行讲起作业没写完时,是的确考虑这个。但等真正坐在课桌前,眼前是台灯,桌上摆了少年喜欢的模型,墙壁上靠着初中时的毕业照。秦子游拿着笔,看眼前题目——对他来说,不算难,秦子游是好学生——却无论如何都写不下去。
他心情很乱,拉过一张纸,在上面写:楚慎行的问题。
等开始落笔,少年逐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