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抵达(1 / 2)

渡我 江色暮 1722 字 10个月前

楚慎行不因少年额外补充的话而生气。

他嗓音里带一点薄薄笑意,说:“子游,你这样想也很好。我希望你以后总能胸怀磊落。”

寂静夜里,程家的船顺流南下。

随着师徒讲话,角落里,明光阵中的灵石逐渐耗尽。舱内光线暗淡,唯有清亮月光从窗格照进,在床边,洒下一点白霜。

等到最后一点灵石化作细灰,少年与男人的面孔皆被昏沉暗色吞没。

虽主动提出上船,但楚慎行对程玉堂仍有戒心。他始终留意四周动静,唯有面对秦子游时,全然放松。

秦子游不知这些。

他趁着舱内昏沉,又微微塌下肩膀,用手撑下巴。这是少年惯爱的姿势,楚慎行神识停顿在秦子游身上,袖子里的青藤蠢蠢欲动,仍然想要纠正他。

先前,他与秦子游提起,“身如修竹,如琢如磨”。可说到后面,话题被子游绕开,最后一路讲到宋安,倒是忘了原先的话题。

他斟酌,要如何开口。一定要让徒儿心服口服、再不多犯。

但秦子游先一步讲话,感叹似的:“这话,还真不像是师尊说的。”

楚慎行轻飘飘答:“是你对我成见太深?”

“有吗?”秦子游笑了声。他嗓音清清亮亮,倒像是流水似的月光,“师尊,我与你相识至今,也有五十来天?”

楚慎行:“然。”

秦子游先打呵欠,才慢慢说:“也对,不过五十天。”

怎么够认识一个人呢。

楚慎行想等他下一句话。可接下来,却觉得肩膀上一重。

困倦的少年靠上来,气息绵长平稳。

他枕在楚慎行肩头,就这样睡去了。

楚慎行微微怔忪,方才想到一半儿的话,被秦子游的动作打断。他看窗格,见窗外江天一色,月照花林。

天地广阔,星河耿耿。

而在这一隅客舱内,秦子游靠在楚慎行身上。

楚慎行低头,看到少年阖起的眼睛。秦子游是俊俏少年,连睫毛都纤长,鼻梁挺直,脸颊正贴在楚慎行肩头,因姿势缘故,有些许变形。

往后的年月里,他可能始终和楚慎行相敬如宾,也可能分道扬镳。他聪明、大胆而心细,原本该是自由自

在的小鹿,偏偏引起了两个猎人注意。

楚慎行看了片刻,缓慢地想:得让子游躺下来睡。他这样子,明天又要叫脖子痛。

到那会儿,可能又像是方才一样,委屈又可怜,揉着脖子,拖长尾音,明明白白是撒娇,说:“师尊,痛啊——”

想到这里,楚慎行唇角挑起一点,倒是把自己逗笑。

青藤从楚慎行袖口涌出,攀上秦子游肩膀,将他扶向旁边床榻。

楚慎行原先说要打坐,要继续炼化金轮鱼精血。可他坐在床上,视线不自觉落上秦子游面孔。

他顶着这张脸八百年,对之再熟悉不过。往后,秦子游还会长开。从旁人客气的一句“秦少侠”,变成“秦真人”。

他口口声声说看不懂楚慎行,说自己的确和楚仙师相互利用。但他也确实信任地、依赖地把楚慎行叫做“师尊”。无论遇到什么事,都想先告诉师尊。自己要被人害了,想到的都是“我死之后,师尊会如何”。

楚慎行看了许久。

最终,闭上眼睛。

程家的船,到底与楚慎行随意租来的渔船不同。除了明光、降暑这些常用阵法外,船底另刻了迅行阵,可以让船行进速度加快许多。

秦子游原先还担心,怕他们赶不上花会。可在十四天后,一行人恰好抵达云梦府。

云梦府是云梦郡下辖的城池,天地莲池正在其中。为吸引四方修士,儒风寺在拍卖天地莲本身外,还额外订了一条规矩:如若哪位修士想要亲自去莲池采摘,也未尝不可。一共一千个名额,可以拿儒风寺悬赏之物来换。如果没有换完,那也无妨。名额同样可以拍卖,价高者得。

楚慎行记挂的,就是这个采摘名额。

他态度明确:如果实在拿不到,再考虑退而求其次,去买儒风寺采好的天地莲。

与楚慎行师徒同行十余日,程玉堂也知道楚慎行的打算。他见楚慎行从容,便也不忧心这对师徒是否有拿下名额的底气。这样拖到下船前,码头遥遥在望,剑修少年站在船头,翘首等待下船。

程玉堂方象征性地问:“按照往年惯例,一个名额,约莫三十块中品灵石就稳了。只是不知,楚道友手上灵石充裕否?”

这是一句闲谈。

如果楚慎行说“充裕”,程玉堂便会笑着打趣,说自己就不凑这个热闹,只等后面拍卖。顺道,可以借着这个话题,聊聊天地莲的品相如何分辨。

若楚慎行说“否”,也无妨。此次南下云梦,虽只为散心,但程玉堂并非空手。过往十多天中,他试探、判断,愈发肯定,与楚慎行打好关系,是个稳赚不赔的买卖。既然如此,自己掏点钱,买个人情,十分划算。

他也算交际广泛,四海皆友。便是归元宗的真人,也曾在一个秘境中,被程玉堂经营出“故交之情”。

但楚慎行说:“只剩几块下品灵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