驻军和边城百姓们忙着盘火炕的时候, 钟意在了解这座城。
整个边城就一家卖米面酱盐,卖种子的杂货店;一家酒楼;一家专门卖炭的,然后就没了。
说是城,其实就是围了个墙的村, 方便程度还不如村, 因为村子的地就在村里面。而边城百姓的地都在城外, 还得走老远的路去种。
而跟朝廷打仗的乌蛮国军队最喜欢的就是在秋天百姓丰收的时候入侵抢粮。
很多时候, 百姓刚把粮食收好,甚至来不及运回家,乌蛮军就来了, 杀人抢粮, 抢完就跑。
等城内的驻军反应过来去追, 人早就跑远了。
边城前方是一望无际的空地, 挨着边城这边是沙, 入了乌蛮国是草原,乌蛮大军早早便在草原上等着,驻军若敢追过去, 必定有去无回。
正是因为这个弊端,所以本朝开国后,驻军便另设军营, 从边城搬了出去, 挡在了边城百姓土地的前方。若乌蛮军再敢来, 需得从驻军的尸体上踏过才行。
这样对边城百姓倒是好了许多, 可对驻军却非常不利,前方无城墙抵挡, 乌蛮军便经常搞偷袭。再加上乌蛮军凶残善骑, 身材高大强壮, 两军正面交锋,非常吃亏。
萧家有两代人都因此丧命,驻军也因此溃败多次。
朝廷不在乎边城的百姓,却很在乎这块地,因为丢一座城,那就等于往宫里那位脸上狠狠打了一巴掌,天子如何允许。
天子怕萧家人死太多,或直接死绝了无人守城,终于狠心拨款让在军营前方修起了城墙,驻军便全住在城内。
不过修的也仅仅是城墙,将士们住的依旧是帐篷。
好在有个墙挡着,驻军日子也好过了许多。
只不过这边气候恶劣,加上朝廷征不够兵时都是靠边城的青壮去填,是以就算乌蛮军不能来抢粮了,这里也未发展起来过。
这个时代,不收百姓赋税已然是天大的君恩,哪还能妄想朝廷会拨银子建设地方。
边城整座城,连个正经官员都没有,就安排了个里长,一个不入流的书吏。其他事直接交给了统领驻军的大将军管。
穿来的这些时日,钟意对这个地方又多了许多了解,跟书吏聊过天,书吏说,朝中原还有人想截断军饷,说让边城的赋税来供应驻军。
书吏就对着钟意大骂那官员,“你听听,你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简直就是个畜生,猪狗不如的畜生,边城有多少人,能种多少地,一年到头都见不到几滴水的地方,让我们拿赋税来供十万大军的吃喝?”
“天打雷劈的狗杂碎,他娘生他的时候定是往他脑袋里塞了坨屎,没人性王八羔子,老天爷怎么就没劈死他呢!”
书吏当时喝了些酒,骂得非常大声,那是一点不怕那位官员。
不只他骂,当时同在的其他百姓也在骂,都骂狗官不做人,想要亡国。
又说还好天子英明,识破了那狗官的奸计才没让狗官的计划得逞。
骂骂咧咧说了好多话,一半是说天子英明,一半是说多亏了萧家的大将军们愿意抵御外敌,没有放弃他们。
从百姓们的言谈中,钟意便拼凑出了许多关于这个时代的事。
天子忌惮萧家又离不开萧家,所以多有试探。
下面的官员最会揣摩圣心,自然也就想方设法地为难萧家的武将们。
偏偏他们跟天子一样,离不得萧家,因为他们需要个能守城的人,不然这大梁就得改名换姓了。
看不惯还离不开,怎么办,就只能耍各种花招,玩一些能针对驻军的手段了。
比如拖军饷,延迟送粮时间,不给换兵器,战甲之类的,就存心把人往反路上逼。
反正钟意听完,回头再看萧慎行的时候那叫一个同情。
既要给人家流血流汗地卖命,还要被人提防针对,连饭都不让吃饱,惨,太惨了。
他还不能反,因为他家还有好多人被扣在国都,一旦造反,家里人肯定会被全部灭口。
萧慎行也猜到钟意对他的同情从何而来,毕竟城中百姓为萧家不平的人挺多。
钟意的住处有火炕,加上他一个外来者,大家都对他挺好奇的,冬天没事做,是以经常有人跑来找他聊天。
钟意想学方言,也想对这个时代多一些了解,便很乐意有人来找他闲聊。
在萧慎行看来,一个能做出神仙白玉羹,一个能在冬日种出蔬菜的人必不简单,且很聪慧。凭着从百姓口中听到的那些事,从而分析出自己处境艰难这事再正常不过。
既然被同情了,萧慎行便也顺杆爬,问起钟意可有法子帮他改变困局。
哪怕不改困局,只让这边城的百姓好过些也行。
钟意能有什么好办法,他想,自己这个脑子哪里玩得转权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