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面宿傩的声音很低沉，像坠入大地之底的浓雾。

虽然他对凤凰的特性很好奇，现在还没有彻底探究完黑羽的秘密，但是他绝不会容忍黑羽不知天高地厚，随随便便真的把他当成平等的伙伴。

只有同等级的强者之间才能夺得尊重。

黑羽现在不过是妖力不足的残缺妖怪，死亡之时的凤凰涅槃之火也远没有到能伤到两面宿傩的地步。

两面宿傩一定要让这只凤凰记住——

他们之间才没有什么平等地称朋道友的可能。

只是弱肉强食，掠夺与被掠夺罢了。

黑羽似乎不曾记得自己被两面宿傩杀死过几十次的记忆，还能如同一只雏鸟一样上来和两面宿傩套近乎。

但是、

既然能短暂地接近死亡的状态，纵使损失了从前的记忆，那么还是会有对“失去”的恐惧吧？

两面宿傩短暂地移开自己的利齿，想要欣赏黑羽那张漂亮脸上出现的扭曲的恐惧表情。

可是，黑羽永远能给两面宿傩带来意想不到的精彩。

因为腰部被死死地抵住，黑羽想要伸手推开两面宿傩的动作显得如此苍白无力，他的脸颊两侧泛起仿佛神明被亵渎后的盛怒的红色，嘴唇微动，似乎想要说出什么。

两面宿傩垂下眼，等待他口中即将吐露的认输。

同时，他虬结有力的四只手都不肯放开掌中之雀，交叠在一起如同一个黑羽一生一世都无法逃脱的茧。

黑羽感觉到腰后的手臂更加用力，仿佛想要把他的细腰生生截断，两面宿傩身上的血腥味也仿佛他的主人一般霸道，刺激着黑羽的嗅觉。

黑羽死死地抿住嘴唇，纠结了许久，才终于妥协一般放弃了挣扎。

凭借模糊的视线，黑羽勉强找到两面宿傩的脸庞，在他带有一丝惊愕的神色中，艰难地伸出纤长微冷的双手，抚上他的脸颊。

他们那两双同样猩红、却有着不同质感的眼眸对视着。

今夜的月光仿佛全部都争先恐后地涌入黑羽的瞳孔，让他的眼睛璀璨到不可思议。

谁能相信他是一个目盲的瞎子？

纯粹的美丽具有能够直击智慧生物心灵的作用，两面宿傩敏锐的知觉让他对黑羽手心里传出来的冷意感触扩大，好像让温度低到能够将他这个天下第一的诅咒师都冻僵。

两面宿傩没有立即杀掉黑羽，维持着这个微妙的姿势，只得看着他薄薄的嘴唇一张一合。

黑羽鼓起勇气，对自己刚刚结成的旅伴表达自己心底的想法：

“宿傩，虽然你们人类不一定有这个习俗，但是在我们鸟族妖怪的世界，你用牙齿碰我的颈侧……就是要求偶的意思。”

黑羽并没有隐瞒自己身份的打算。

在没有催动妖力的情况下 凤凰一族除了实在雍华美丽以外，外表特征并没有与人类有太大差别，耳朵之后并没有一般鸟妖自带的耳羽。

黑羽还没有发现他已经因为两面宿傩涅槃了无数次，身为残缺的凤凰他根本无法在凤凰涅槃之火的淬炼之中保留自己从前的记忆。

黑羽只是单纯地相信——

如此强大的两面宿傩自有识别妖怪的本事在，黑羽绝对与一个普通人类并不相同。

与其等两面宿傩坐时怀疑主动提问，不如早些坦白，让他们两人之间少一些隐瞒的嫌隙。

妖怪种族之中或多或少都保留着本体一些原始的习俗，其中肢体语言是非常多的形式，在两个同种族的妖怪之间，只用肢体的接触，就能够传递出内心深层次的意思。

凤凰毕竟是东方的妖怪，比起看对眼就可以□□的野兽，还是很讲究情感含蓄的。

黑羽意外很自然地接受了两面宿傩对他“求偶”的可能性选项。

他们两人都是雄性。

可在凤凰的传承记忆里面找一位同性伴侣的凤凰不在少数，黑羽也算是一个有见识的妖怪，他绝对不会对于自己选定的旅伴有任何歧视的心情在里面。

如果两面宿傩一定存在这样的心思，那他们也需要再熟悉一下，哪有终身大事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敲定下来了的呢？

最少也得是第2次吧……

周公之礼、

还是在三书六聘、洞房花烛之后再进行比较好吧？

“虽然我没有父母天生地养，可是我对宿傩你家人的信息还完全不知道……”

黑羽非常欲言又止，可是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对两面宿傩继续解释他们凤凰一族的传统。

越解释，黑羽的耳朵就越是鲜红得快要滴血。

黑羽能够感知到智慧生物力量的本源，两面宿傩在他模糊的视界里面可是一团压缩着的人类能量。

凤凰辨别其他物种靠的是本源能量，两面宿傩就算长了4只手臂比起黑羽更不像个人类，但是黑羽并没有丝毫怀疑他种族的意思。

反而在心底里面涌现出淡淡的同病相怜。

他们在这天地之间注定同样孤独。

一个拥有四只手臂的人类，纵使距离上一任凤凰彻底死去过了千百年，人类对于畸形同类的排斥与恐惧的恐怕也不会有任何改变，这源于人类对于不合群者的本能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