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保安大队出城了,具体去了哪里?却不晓得。
他知道村里藏着伤员, 就急匆匆地往回赶。在半道上果然看到一队穿军装的,正扛着枪坐着马车行进着。见其他车辆从官道上经过, 就拦下来征用, 说是去剿匪。
老姜头吓得赶紧绕道, 沿着小路避了过去。
他紧赶慢赶, 终于赶在太阳落山之前到了村口。他顾不上喘气,就解开钟绳“当当当”地敲了起来, 嘴里还大声吆喝着:“保安团来了,保安团来了……”
这一下,把全村人都给惊动了。
游击队的梁队长也闻讯赶来。老姜头一见, 就气喘吁吁地说:“梁队长, 快撤吧!保安团就要来了,估摸着快到青溪镇了, 再过半个时辰就杀过来了……”
“什么?”梁队长吃了一惊。他立马召集游击队员, 掩护伤员撤离。
这时候, 村子里已乱成了一团。
姜茂山也慌了神。他家里可是藏着重伤员哪!这一阵齐同志虽然恢复了一些,可还无法下地走路,这保安团来了咋办?
“椿芽, 快去招呼你二表哥!”他吩咐了一声。就让椿芽娘赶紧收拾东西,自己去后院套上驴车,想带着一家人去漫野地躲躲。
椿芽背着包袱,蹬蹬蹬地跑进西间。
见齐同志正下床呢,就想上前搀着他。可齐同志摆了摆手,硬是单臂撑着从床上挪了下来。可脚刚一挨地就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椿芽一把扶住他,可他伤到了左肩和右腿行动实在不便。
正在为难之际,见两名游击队员抬着担架急匆匆地赶来了。
“快,上担架,咱抬着走!”领头的压低了嗓门说道。椿芽就扶着齐同志上了担架,还给他盖上了一床棉被。
这时候,大林和二林都上了驴车,姜徐氏在后面跟着。可姜老太太死活不愿出去,说自己都是快死的人了就躺在家里吧?姜长福一听就恼了,厉声喝道:“老婆子,你就甭再添乱了!”说着,就扯着姜老太太上了车。
村道上乱哄哄的,大人和孩子都挤作一团。
村民们挑着担子推着车,急匆匆地往外赶。那些农会积极分子和家属们也夹在中间,有伤员的都带着伤员跑了,姜红梅跟着游击队在后面垫后。
姜茂山也赶着驴车随着人流往外跑。
可刚出了村子,车轮就陷进了沟里。游击队员们上前帮忙,把车轮抬了出来。可好巧不巧,就听到“咔嚓一声”车轴断了,差点把人颠了下来。
椿芽急得一头汗,心说,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姜茂山只好弃了驴车,把大林和二林搁在驴背上,让老爷子牵着走。椿芽和姜徐氏背着包袱,他自己驮着老娘跟在后面。
两名游击队员抬着担架飞跑着,齐明瑜要下来可哪里肯答应?就这么一口气跑到了土坡那边,方停了下来。
这会儿已经收了秋,地里光秃秃的没地方躲藏。
梁队长就大声指挥着:“老乡们,不要挤在一起,都分散开来!” 可村民们却乱成一团,不知如何是好?游击队员就把村民们分成了几路,里面夹杂着伤员往几个方向撤离。
姜茂山一家跟着梁队长往西而去。
一行人走走停停,净往背地里钻。直到进了老树林子,才停下来歇了歇脚。梁队长派人去村外打探消息,说保安团离开之前都不要回村省得被逮住了。
可树林子里,风呼呼地吹着只觉得浑身发冷。
姜老太太咳嗽起来,大林和二林冻得直流鼻涕。椿芽就抱着两个弟弟,给他们暖一暖。姜徐氏忙着照顾婆婆,可野地里连口水都没有,就只能忍着。齐同志那边也不好受,他把被子让给了姜老太太,可躺在担架上身体不能活动就觉得更冷了。
椿芽有些后悔,不如带着齐同志下地窖好了。可这么一来,地窖就暴露了。要知道,这是她家的秘密,就连游击队那边都不晓得。
*
这一番折腾,村子里跑了一大半。
只剩下村公所的那几位在家里候着,准备迎接保安团的到来。
不过一袋烟的功夫,保安团果然来了。领头的一声令下,就把村子团团围住了。接着,就浩浩荡荡地杀进了村里。还派人敲着锣,让村民们去村公所开会。
留在村子里的多是老弱病残,稀稀拉拉地聚在了台子下面。那个高队长瞅着台下,先是拔出枪来恐吓了一番,接着就叫保长出来问话。
姜保长弯着腰上了台,见那位高队长挺胸凹肚、气势汹汹,就吓得缩了缩脖子。高队长一见,就拍着枪厉声喝道:“你就是保长?县里接到了举报,说是姜家湾这边收了独立团的伤员,你身为保长为何不报?”
姜保长自然不敢说实话,就连连摇头。
还陪着笑脸说:“高队长,最近一段时间鄙人在城里养病,对村里的情况是一概不知。不过,独立团的伤员倒是没有,这一点我可以保证。村里的人我都认识,没见有陌生人进来……”
说着,就从腰间掏出了钱袋递给了高队长,点头哈腰地说道:“高队长辛苦了,这是给兄弟们的一点茶水钱,不成敬意请多多笑纳!”
高队长捏了捏钱袋,口气缓和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