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姐姐一家回来了。
二林激动之余, 还是沉下心来看了会书。大林见弟弟这么用心,很是欣慰。回到家后, 他和二林还住在前院里,俩人住一间也不觉得拥挤。
相比起城里的住房条件, 农村要好很多。家家户户的院子都很大, 屋子甭管好坏都有好几间, 入了社之后都划了宅基地和自留地。这时候的农村跟城里的差别还不是很大, 虽然种地很辛苦, 可干啥不辛苦啊?
他跟二林说:“在生产力低下的年代里,除了脑力劳动者, 体力活儿都很繁重,要想脱离农村就得好好读书,也唯有读书才是唯一的出路……”这是姐姐跟他说的, 他做到了希望弟弟也能做到。
一觉醒来,就是大年初一。
天气晴好,前来拜年的乡亲们是络绎不绝。姜老爷子的辈分不低,那些小辈们平日里顾不着,过年了得登门问声好。这是习俗,即便是新社会了传统礼仪依然保持着。姜家本是军属,又赶上齐同志回来探亲,队里自然也要过来看看。
支书还是姜茂才,这几年干得不赖,把村子管理得井井有条,在群众中的威信很高。大队长是过去的民兵队长, 也是个干实事的,人很正派,跟姜茂山也很熟。
见村干部们都来了,姜茂山就拿出纸烟来招待他们,这是椿芽和明瑜带回来的,在乡里不多见也稀罕得很。姜茂才几个客气了一下,就接过烟卷儿,划了火柴抽了起来。
乡里抽得多是旱烟,是自留地里的出产。每年种上几垄烟叶,烤制之后封装起来,够抽个一年半载的。逢到赶集,镇子上也有卖的,还可以拿着东西去换,价钱也公道。这旱烟劲大,味道很冲,抽习惯了就觉得其他烟叶都不够味儿。这纸烟虽然稀罕,可味道清淡价钱又贵,也没人舍得花钱去买。不过,点着烟卷儿看着像个公家人,显得气派一些。
齐明瑜陪着爹说着话儿,椿芽在一旁听着很少发言。
说起来,村子里变化很大,村道拓宽了还铺上了煤渣碎石子,平整了不少,下雨天也不用踩泥巴了。还趁着冬闲,把当年的旱井和引水渠都修葺一新,好使着呢。去年粮食大丰收,家家户户都能吃上饱饭了。
送走了来客,椿芽就和明瑜一起提着两包点心去探望吕老先生。
吕老先生还在村子里教书,一到冬天就咳嗽,返春之后才稍稍见好。他也有了变化,那长衫大褂都收起来了,换上了四个口袋的制服,说现在不兴那个了,干啥都要讲究思想进步。见了椿芽也不喊女秀才了,还跟椿芽说:“哎,这两年的变化大着呢,先是简化字接着是汉语拼音,再不学习就撵不上形势了……”
椿芽也抿着嘴直笑。
国家十分重视教育,推广简化字也是为了“扫盲”工作,说笔划少了学起来也容易一些。不过像吕老先生这样的读书人,却犯着嘀咕,这一简化不当紧他都快不认得字了。还有就是汉语拼音,也得重头学起,跟个小学生似的。
椿芽知道光是发明“汉语拼音”这一点,就很了不起。从这以后识字率大大提升了,以前多是言传身教口口相授,现在只要学会了汉语拼音,掰着新华字典就能识字了。爹和娘就去补习班里学了这个,一有空就翻着字典认字呢。
这几年,国家对“扫盲”工作抓得很紧。趁着农闲时节,又掀起了一波“扫盲”运动。这一回跟以往不同,上面发了话要结合实际情况灵活多变,还编了“识字记工课本”,从学着写自己的名字到各种农活、农具和牲畜,都跟日常生产息息相关。还发动“识字的教不识字的”,甭管是谁都可以当业余老师了。还在墙上刷了标语口号,说“教人读书识字是为人民服务的新风尚”,光荣着呢。
这个效果很好,老师不再紧缺了,农民学文化的积极性也提高了。村子里不管是年纪大的还是年纪小的,会记账、会记工分的可不少,省得记工员给算错了自家吃亏,脱盲率也达到了八成以上,这可了不得啊。
说起来,“扫盲脱盲”是新政权成立以来的最大成就之一。不过短短几年,全国脱盲率就达到了80%以上,“消除知识差距、提高人口素质”也一直延续了下去。
*
趁着下午,一家人结伴去了镇子上。
过年了,街道上冷冷清清的,店铺大多关了门。椿芽和明瑜把孩子们放在家里,让大林看着,就提着礼物去了李社长家。
李社长也就是李区长,改成公社后这称呼也就跟着变了。见椿芽和齐同志回来了,就呵呵笑着,还是像过去那般爽朗。赵主任端了茶水出来,也很热情。她就是李社长的爱人,管着整个粮店,平日里也挺照顾姜茂山两口子的。椿芽明白这一点,这趟回来也是想过来看看,好好感谢一番。
二人坐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见时间还早,就提着东西去了姜红梅家。说来也巧,姜红梅刚从村子里回来,还笑着说:“刚去了家里,听说你们去镇子上了就急急忙忙地往回赶,怕错过了……”
红梅姐还是那个性子,有啥说啥爽直得很。椿芽就喜欢她这一点,跟她也说得来。虽然两年未见面了,可一点陌生感都没有。这是她少女时代最好的朋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