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柏弯腰钻进车里,这车子的窗户一直紧闭着,这会儿空气里全是独特的木质味道,清冷静寂。
蒋柏盯着旁边的少年看,他姿势端正地像是在礼佛,膝盖上的厚重书籍泛着陈旧的暗黄,边角全是各种批注。从她落座到现在,少年的眼神不曾一刻从书本上移开。
蒋柏悻悻,想自己究竟在期待什么?
“俞珂,你认识吗?”她主动开口,打破这诡异的沉静。
书本翻页,一张叶子形状的书签掉了出来。蒋柏弯腰的时候听见他说了声“不认识”。
这声音……
蒋柏想,这声音就算拿去做频谱分析也不见得会出现什么起伏波澜,像是最顶级的小提琴手调音时*拉下地那一道。
蒋柏转动这手腕上的镯子,纳闷自己这侄子的性格究竟随了谁。刚满16岁的年纪,面上已经不会暴露喜怒哀乐,仿佛天生地不喜跟人交流。准点上下学,不做社交,爱好也老派。看晦涩的书和没有声音的黑白默片,同龄男孩子喜欢的游戏从不见他碰,房间里一张海报没有。
好在班里有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否则蒋柏都怀疑学校里是否有人跟他说话。
“我以为你今天愿意同我一起来是想认识一下学校里的同学。”蒋柏故意调侃。
“不认识。”少年完全没听出话里的玩笑味,反而郑重地解释,“只是无聊。”
蒋柏凑近去看他的脸,调笑:“你还有觉得无聊的一天?谢敬旻不是约你出去玩?春天到了,这会儿正是踏青的好时候。”
少年终于抬起了头,单薄镜片后的眼睛像是澄澈的冰。
“上了岁数的人才这样想。”
“你还不如我这种上了岁数的人呢……”蒋柏好气地应着,“我跟你一般大的时候男朋友都不知换了多少个,你呢?学校里有能说上话的女孩子吗?”
少年把书合了起来,随意开口,“你好像不大高兴,你不是一直很期待见到那个女孩儿?”
蒋柏叹气,脑子又飘回到刚才,“原本是这样,但她今天没说几句话。寄人篱下的孩子比较会……”
蒋柏想了想,寻找着措辞。
“比较会看人眼色。她和另外那个女孩儿在一起,那个女孩儿就要显得任性一些。她太乖巧懂事,在好家庭里长大的孩子一般不会这样。”
余光见旁边人扭开了头,蒋柏接着说:“她养母想让她也在附中就读,想请我帮忙。”
“你答应了。”
蒋柏有点无聊,说:“没明确的答应……举手之劳的事情,附中教学质量好,她这样的女孩儿要是能好好读书,以后也会容易一些。”
少年把眼镜取了下来捏在手里,浓长睫毛划下一道阴影。半晌,依旧无波无澜地开口:
“也不见得。”
……
为了能有再次跟蒋柏见面的机会,董馨很用心尽力地给晏安申请学校。总算,在附中开学前一周确定了晏安可以就读的事情。
不管董馨的目的如何,晏安一直悬着的一颗心总算落了一半。她想,短时间内,她应该不用担心俞顺康和董馨的坏心思。
他们现下的当务之急,是要考虑突然多出的二十万高利贷要怎么处理。
晏安以掌握了董馨俞顺康勾结人贩子买卖养女的证据为由,向他们勒索了整二十万。
勒索过程十分普通寻常,晏安就买了个劣质的变声器给俞顺康打电话,诚诚恳恳地威胁,不给钱就把证据交给警察和俞珂俞岩的学校。
董馨一听这话就慌了神,连夜把家里所有存折信用卡翻了出来,和俞顺康盘算着怎么凑齐这二十万。为此,俞顺康还要走了她手里乡下的房产证,打算找人出售她乡下的房子。
晏安笑他天真,那破房子除了她,送人人都不要。
某天深夜,晏安还听见俞顺康跟董馨建议报警的事情。
“你傻吗?”
董馨的声音突然拔高的声音骤然下降,“如果他手里真的有证据。不仅珂珂和小岩要在学校受非议,我们两也得去吃牢饭。”
董馨俞顺康终究做贼心虚,再不甘心,也只能接受这二十万的勒索。同样地,因为这见不得人的原因也不敢惊动亲朋好友,所以,俞顺康只有去借高利贷。
这钱兜兜转转到了晏安手里存入了晏粱的户头,让她在梦里挥霍肆意的大笑出声。
赚钱原来这么容易吗?晏安不时在想。
开学在即,晏安试着跟俞顺康提,说自己想要住校,这话一出,当即就被俞顺康划破天际的嗓门吼回来。
也对。以后他和董馨要为着还债奔波,这家里的家务自然需要有人承担。
上辈子没有债务都这样。不过能这样容易地读书,晏安已经满足。
二月末,所有学校相继收假,新学期开学的第一天,董馨和俞顺康一起送晏安入学。
刚过立春,空气中还挟带着寒意,但街旁招展的花朵已经在提醒,这片大地开始迈入春暖花开的季节。
晏安站在门口,看鲜艳的国旗在风中飘扬。
她上次站在这里还是高中毕业的时候。在她的记忆里,这也就过了十多年时间,可晏安觉得,这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