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再奇忍了又忍,他的手还是不自禁地抚上她的头顶,触感依然像记忆中的那样,柔软得让他心底像要融化了一般,他不自觉地又摩挲了两下。
“再奇哥,你洗手了没有?”云妮抬眸,眼角微微上扬,黑白分明的双瞳里满满是戏谑,“我刚洗的头发。”
伍再奇干笑一声:“下次我洗过头发,也给你摸回,补还你。”
“你的寸头,发丝硬得扎手,我可不会上当。”云妮学着狗蛋做了一个鬼脸。
“刚才你说,这对凤钗上面写的是什么?婉妗?这名字听着挺耳熟…”伍再奇怕自己的手痒痒,又摸上云妮的头发,他往旁边挪了两步,又赶紧扯开话题。
云妮哈哈一笑:“我前几天看杂书野史,《酉阳杂俎》里有记载,西王母姓杨,讳回,字婉妗,西王母就是王母娘娘,她又是姓杨,我心下直思忖,怀疑她是我们老杨家的老祖宗,所以多看了几遍。”
“你这脑洞开的也未免太大了。”伍再奇一不做二不休,又揉了揉她的头顶:“我祖宗还是伍子胥呢。”
“糟糕,在这客厅就讲了半天话,还睡什么觉?索性就去接狗蛋算了。”云妮拿起黑木妆匣,走到门口
,又想起了什么,她停了下来:
“再奇哥,你喜欢这个盒子,那就给你吧,你现在拿着?”
伍再奇沉默了一下,他慢慢走到云妮身边,一米八五的个子居高临下。
他俯视这个宛若精雕细刻的小女孩,墨黑的双眸,深邃得看不见底,他一字一句地说:
“小妮,我喜欢这个盒子,是想着我小妮应该会喜欢它,我喜欢到处买房子,是觉得我小妮需要一个能遮风挡雨的地方,我还喜欢挣钱,是因为我希望小妮不用为了柴米油盐蹙紧了眉头…”
云妮的眼眶慢慢地红了,她微微垂下头,走到伍再奇身边。
她靠得这么近,垂着的头正好搁在伍再奇的肩膀上,她长长的头发向下倾斜,挡住了脸上的表情,“再奇哥,谢谢你。”
伍再奇伸出右手,僵硬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其实是我要谢谢你…”
——谢谢你让我已经万念俱灰的心,因为你而重新点燃了对生活的热情,因为你,我从对什么都无所谓的生活态度,变成“我要”、“我想要”、“我能要”…
冬日里难得一见的太阳渐渐西下,它的余晖斜斜地照在门口,温暖着这一对互相慰藉的异世孤魂。
“小妮,这西王母的凤钗倒是正好给你绾头发。”
伍再奇轻笑一声,他把云妮的长发握成一把,笨拙地想把它们挽起,“我练习了这么久,为什么还是连个马尾都梳不好?”
“哎呀,得快点去接狗蛋了,彪妈今天没空,咱们俩都去吧?”云妮把妆匣递给伍再奇,让他拿着,然后她把头发随意地分成两股,利索地打了两条辫子。
打好了辫子,云妮从伍再奇手上接过妆匣,“我先去吧这东西收好了,你在大门等我。”
出了安平街,伍再奇自觉地先走两步,云妮抿嘴一乐,安平街的老太太是摆平了,可是大街上还是会有很多审视的目光,他们也不见得会冲上来问你要介绍信,但是还是会盯着你看。
俩人一前一后地进到随通县机械厂,又走了一段林荫道,终于看到了育红班的大门。
大门外,一个留着大长卷发的女孩子,斜斜倚靠在一辆二十六寸的自行车上。
凭着云妮过目不忘的记忆力,她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个就是上次来接乔回花的那个女娃,上次她自我介绍说叫乔回金。
云妮对这个女娃印象很深,一来她是乔回吕的妹妹,二来,她有一头时髦得不行的大卷发。
这年月,想要把头发弄成这样,可不是你肯给钱就可以的,你得有单位的介绍信,因为只有文艺单位的女演员才可以烫发。
上次这个乔回金说自己是邮电局的,云妮回去还奇
怪地问了一声李红梅,她为什么也能把头发烫成这样?
包打听李红梅却告诉她,这两年,政策似乎有些松动,有些人,开了一张介绍信,就能带上好几个姐妹一起去烫头发,这个乔回金很明显就是属于蹭烫的人。
看了两眼乔回金的头发,云妮又乐了,她想起李红梅说的:“既然有了蹭吃、蹭喝的,就能有蹭烫的,”
乔回金大老远的就看到了伍再奇,一套平凡普通的军装穿在他的身上,硬是显得优雅与霸气,斜飞的剑眉,锐利的黑眸,修长高大的身材散发出俾睨一切的强势。
随着伍再奇和云妮两人的走近,乔回金不自觉的站直了身体,她紧张地理了一下头发:“伍同志,你好,来接小娃娃呀?”
伍再奇淡淡地撇了她一眼,向站在育红班门口聊天的狗蛋喊了一声:“杨狗蛋,黎小彪,回去了。”
狗蛋转过头,看到了云妮,铜铃大眼立刻盈满泪水,似乎下一秒就会滑落,他再转过头,又发现了伍再奇,赶紧眨眨眼,想把眼泪逼回去,那两滴眼泪却已经滑落了下来。
“小姑姑…”狗蛋再也不管自己那两滴眼泪了,他一边喊着云妮,一边哽咽着扑了上来:“我昨晚回去都看不见你…”
“立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