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红梅一进到院子里,就开始叽叽喳喳地说话:
“走,咱们到你房里说话,小妮,你不知道,昨晚上我爸回到家,跟我妈一说我姐和你哥哥的事,我妈就炸锅了…”
“他杨三湖居然敢肖想我红燕,这个臭小子!我养红燕这么大,又费尽心思送她上了班,为了能让她去上班,我欠下饥荒,现在都没还清,他就敢跳出来…”
“饥荒?什么饥荒?你背着我借钱去了?我不是明明告诉过你,不许为这事借钱?”李队长沉声喝问。
“我上我娘家借的,要你管!我姑娘领到钱自然会还!”罗乐苹对自家男人翻了翻白眼:
“没见到好处,你那个妹妹会帮忙?你把枕头垫高点,梦里啥啥都有!”
李红梅绘声绘色地告诉云妮:
“我爸最后耐着性子,好好劝她:三湖家答应给一百五十块钱聘礼,而且三湖他爸说了,有什么条件还能提,你看,人家诚意十足。”
“最重要的是,三湖是个好男青年,红燕嫁过去,一点不吃亏,要不,你再提个要求,要个缝纫机什么的给红燕,村里的人也不至于小看了咱姑娘。”
“不要,不要,我什么都不要,我就要红燕嫁到城里…”罗乐苹对进城生活有一种入魔的执念。
“最后我爸也没辙了。”李红梅说完,耸耸肩:“怎么办,小妮,我俩做不成亲戚了。”
“缘乃天定,事在人为,尽力就好。”云妮安慰她说。
“小妮,我现在回去,再看看有没有机会劝劝我妈。”李红梅跳了起来,一阵风似的跑了回去。
李红梅刚走到自己家堂屋的大门,就听到里面传来了争执声,她悄无声息地站在门口偷听。
“你怎么就油盐不进呢?我跟你说了,杨三湖将来会有大出息,你不要光看眼前。”
“我不管,你说得天塌下来,我也要红燕过上城里人的日子。”罗乐苹一口咬定不放松:
“他杨三湖再有能耐,最大不了就是日后顶你位置,当个生产队队长,这算什么大能耐?他还能飞天不成?”
“你,你,你这婆娘,怎么就听不懂我的话?三湖自己就算不行,伍再奇难道不会帮他?”
“而且呀,你是没看见,今天那两个京城来的领导,对他多亲切!”
“你说,这么大的领导想给他安排个工作,那还不是分分秒秒的事?这些都是看不见的资产。”
李队长没耐何,认真地把事情掰开仔细分析给她听。
“哼,现在这年头,就算亲爹,也不一定能帮得了,何况是两个路人,这种没影的事,你也拿出来唱!”罗乐平斜眤了李队长一眼:
“光看你妹子就知道了,没见到真金白银,她嘴里说得好听,就是不帮忙。”
“等我把钱扳到她面前,没一个月,她就给我办成了,哼,这还是个亲姑呢!你还指望人家一个两姓旁人能为你尽心?”
“好,好,我说不过你,那就说说吧,要不是人家三湖和云妮兄妹俩救了红燕,你连姑娘都没有了,还想什么姑爷?”李队长叹一声:
“做人可不能忘本啊!不能心安理得地不记情,人家没说,你就当做没这回事情?”
“他们挟恩图报了?”罗乐苹怒目圆睁,看着自己的丈夫。
“唉…”李队长又叹口气:
“人家没提,你别像被踩了尾巴似的,当真挟恩图报的话,人家一分聘金没给你,也是应该的。”
“可人家厚道,一句不提,还说给一百五十元的聘金,你知不知道,这一百五十块钱,娶个城里的姑娘都绰绰有余。”
“那让他娶城里姑娘去,我红燕反正要嫁给城里人。”罗乐苹心虚地看向别处,再不敢看自己丈夫。
“爸妈,你们别吵吵。”屋子里响起了李红燕沉稳的声音:
“杨三湖不止救了我一次,前几天他们从随通县回来,是坐船回来的,他们从港务所上的船,当时我受到港务所同事的欺负,他又救了我一次。”
“啊?那是怎么一回事?”李队长夫妻惊呼一声,齐声追问。
李红燕把当时的情形一五一十地说了,最后她摊摊手问母亲:
“妈,你说我要是被推下河去了,会有什么下场?”
“当时我又累又无力,掉了下去能不能爬起来还是一说,就算爬起来了,没有性命之忧,可工作还能保得住?”
“我连一点小工作都做不好,还把一袋大米弄到河里去了,你知不知道?一个学徒工,领导只要说一声,这人没能力,就可以让我卷包袱走人。”
“我没了工作,你还上哪里找城里姑爷?人家能要
你家的一个村姑?”
罗乐苹的嘴巴一张一翕,就是说不出话,最后骂了一声:“那些城里人怎么这么坏?一个小女娃也欺负!”
“妈,云妮说了: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我姐姐横空出世,抢了人家看上的位置,自然就会受到不公平待遇。”李红梅这时也进来了,插了这么一句。
“你这小囡满嘴江湖话,去了几天随通县,你越发皮了。”罗乐苹白了她一眼。
李红梅坐在母亲身边,抱住她,一个劲地撒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