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远侯府没落多年,已经很久没有踏足过皇宫了。唐氏收到帖子的时候,不是欢喜,而是莫名的惶恐。
她立马让婆子去唤三个姑娘来,然后让她们排成一排走路,行礼,喝茶,吃果子,最后还让她们说话,然后叹气,“倒是……倒是还过得去。只……去寻常家还可,若是去宫里,怕是会出错,被人看不起,我明日就去曲陵侯夫人家,问问她家可有什么宫嬷嬷可荐给我。”
唐氏多年来不曾四处走动,但自小的手帕交曲陵侯夫人却是关系极好的,有什么事情,唐氏都爱跟她说。
东宫的赏花宴定在后日,时间匆忙,若不是帖子送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响临近黄昏,唐氏是要即刻去曲陵侯家的。
她拿着帖子,好似做贼一般,一会觉得自己捡到了个天大的馅饼,一会儿又觉得这馅饼不能吃。
于女子而言,有了这帖子,有了秦姑娘和太子妃的照拂,在姻缘一事上便可多些好夫婿人选。如今,即便这帖子冲着的是折邵衣,但她有沈怀楠,倒是折珍衣和折萱衣婚事还没定,说不定就能凭着这帖子青云直上。
她看看三个凑在一起说话的姑娘,到底还是决定把事情说清楚。
于是招了招手,“都坐好。”
折邵衣本在吃点心——嫡母这里的糕点比她的青宁院还是好太多的,闻言便将糕点放下,看向嫡母。
唐氏也正看向她,然后再看向其他两个女儿,看了一圈,这才道:“东宫太子妃娘娘嫁进东宫后,这是第一次宴请众人。”
“为的什么,我也能猜得到一些——应该是为了给秦姑娘再找一个夫婿。”
折珍衣没忍住,“可是秦姑娘不是刚退婚吗?”
哪里有退婚的女子这般快速再说亲的。
唐氏就瞪了她一眼,“你这张嘴,最好少说话。”
骂了折珍衣,便缓了缓气,道:“今日送请帖的公公来时,我也问过了,确实不仅有女子,适龄的男子也会去,我猜着,去的人家不少,怕是整个京都侯爵去一半。到时候是隔溪宴,你们切记,要小心行事,不可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隔溪宴,便是指中间隔着一条蜿蜒小溪,中间放置果盘珍馐,男子一边,女子一边,互不跨地,却又能看见彼此。
凡是京都有门有脸的人家,家里宴客的院子,便都这般置办。文远侯家里也有,只是多年不用,这院子倒是荒废了,后来干脆被唐氏填了溪,做成了主院住着。
折邵衣之前跟着嫡母出去吃席,在曲陵侯府倒是看见过,她点头应是,倒是
折萱衣还在想这般筵席只是为了给秦青凤选夫婿,感慨了一句:“秦姑娘的家世好,又有东宫太子妃撑腰,倒是不用像寻常女子一般。”
退了亲,只在东宫几日不出,然后便要大张旗鼓,告诉众人她又要选夫婿了。
这又何尝不是打宁国公的脸。
折珍衣畅快笑起来:“天下负心汉,自有天收,如今瞧瞧,一个落好的都没有。”
折萱衣一听,也点头,“是,宁五公子出家了,张璞瑜也……”
说到这里,又去看唐氏的脸色,果见她脸上闪过一丝不耐,手上的茶杯重重放在桌子上,“到时候进了宫,你们能少说话,便少说话,万万不可说出刚刚的话。”
三个姑娘便齐齐应是,谁也不敢多嘴了。折邵衣想着刚刚沈怀楠来送篓条的脸,伤痕依旧在,还没好呢,心里便担忧。她本就没有说话的心思,一直低着头,唐氏一说,她的头埋得更低了。
唐氏舒一口气,道:“东宫请了这么多人去,想来也不单单只是给秦姑娘一人相看,筵席上面,谁家夫人看中了谁家的姑娘,儿郎,后面能成,求到太子妃娘娘那里,也算是她保的媒。”
折珍衣和折萱衣情不自禁的互相对视一眼,心中有了些许计较。
唐氏见她们两个神色有变,这才道:“你们一时没转过弯来,我不怕,就怕你们到了筵席上才转过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那时候我才怕,我手上还没杀孽冤孽,不想一根白绫勒死你们,也不想绞了你们的头发让你们做姑子,平白让我沾了血。”
此话说得极重,但是细细思量,这意思也很明白。
这赏花宴上去的人多,不能耍小心思,但是被看上的机会也大。
折珍衣和折萱衣只觉得心都要跳出来了,倒是折邵衣,还在想沈怀楠的伤势。
唐氏看一眼三个人,便能明白各自所想,叹口气,道:“你们先回去吧,明日我请了宫嬷嬷来,你们便跟着学宫礼,能学多少学多少,只要不莽撞贵人便好。”
折珍衣也不用动,她就住在正院里,折萱衣跟折邵衣并排着走,小丫头们跟在后头提灯。
这时候,折萱衣看了看后排的姚黄和她的贴身丫头魏紫,不免叹了一口气,她微微抱怨,“别人家的庶女,至少也有两个大丫头,两个小丫头,你看看咱们,自小到大,都是一个——”
话里话外抱怨嫡母,折邵衣听了一路,最后到了青宁院,她见折萱衣还没有停的意思,便看了她一眼,道:“八姐姐,前头几个姐姐出嫁,嫁妆都是从嫡母的嫁妆里匀出来的,父亲不曾管过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