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家里至亲,恐怕也不便告知了。
一切说定,就要照着这个计划实行起来,不能在内寝耽搁太久,忙替他换上件圆领袍,两个人挪到了外间。
王府的午饭向来用得早,以照顾他五更上朝的作息。女使已经将饭食布置好了,彼此对坐下来,这才说起荥阳侯府的事。肃柔趋身俯在他耳边,把内情同他说了一遍,末了道:“陈侯的意思是请你往衙门一趟,托付瞿大尹一定彻查这件事。长姐的意思是听之任之,不必与岱王府作对。”
赫连颂沉吟,“岱王有军功,虽说年迈调回上京了,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确实不能轻易得罪。况且这件事,反倒是含糊着不要追究,对长姐更好。人已经成了那样,最后抓几个替罪羊泄泄愤就罢了,当真逮住了岱王公子,陈侯也没那个胆子让人下大狱抵命。倘或不依不饶,到时候亏一吃再吃,非但不能讨回公道,还会连累安哥儿仕途受人压制——你想岱王府会眼看着仇家翻身,将来和他们打擂台吗?这样算下来,坑了陈盎,保全了安哥儿,也算他作为父亲,对孩子的一点成全。”
所以他们的看法是一样的,说到底还是陈盎这人不值得,两下里一比较,几乎不用斟酌,就把他放弃了。
肃柔牵着袖子替他布了菜,“明日得闲,我过侯府瞧一瞧,也算尽了礼数。陈盎不能动弹了,长姐还要继续在侯府过下去,陈侯夫人不知什么缘故,总和她过不去,我也有些担心她。”
赫连颂嗯了声,“那陈侯夫人八成还未回过神来,也不瞧瞧眼下是什么境况。”言罢又问,“今日家里一切都好吧?你不是说要查看府里账务吗,查得怎么样了?”
女使上前,将盛好的汤送进肃柔手里,她慢慢喝了两口才道:“账务还有斟酌的地方,今日先处置了几个不听使唤的婆子,这事好像又犯了乌嬷嬷的忌讳,她说那些人是她使惯了的,我要撵她们,她就不高兴了。”
对面的人微蹙了下眉,“下人用着不趁手,雇期到了打发出去就是了,犯不着因那点小事和乌嬷嬷闹别扭。嬷嬷年纪大了,办事的章程不容易改变,娘子好生和她商谈,自己别动怒,也别伤了乌嬷嬷的心。”
结果这话引得肃柔很不满,但也不和他高声,只道:“既然不趁手,为什么要留到雇期满了再行打发?官人这掌家的手法,我是不敢苟同的。至于乌嬷嬷那头,我自问没有哪句话得罪了她,官人孝敬乳母的心我知道,但也不要为了一位乳母,伤了我的心才好。”
她垂着眼,盯着葵花碗中漂浮的一片嫩叶,神情分明有些沮丧。
边上侍立的人,除了肃柔带来的陪房,还有厨上侍奉膳食的女使婆子,众人虽不动声色,话却声声入耳。
赫连颂见她不悦,只好来安抚:“娘子言重了,我只是让你迁就些乌嬷嬷,没有别的意思。”
肃柔道:“你确实没有别的意思,我做着空头的主母呢,你又知道什么。”
他微怔了下,“空头的主母?”
肃柔放下了碗,正色对他道:“账房上是将账册子拿来给我过目了,可是家中的房契地契、银票钞引,我连瞧都没瞧见一眼,这算管的什么家?我实在是不明白,官人娶我,乌嬷嬷却防贼一样地防我,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倘或觉得这门婚事不称头,趁早提出来,再作打算也不要紧。”
这就有些严重了,赫连颂白了脸,“咱们还在新婚中,就算心里有什么不高兴,也不能说那些犯忌讳的话。”
肃柔沉默了下,心里也着实因这件事闹得不大痛快,恰好是个借题发挥的由头,便道:“出阁之前祖母曾和我说过,夫妻之间遇事要有商有量,那今日我就同官人商量一回,问明白这个家往后究竟是谁来当。倘或官人娶妻不是为了多个摆设,那么府中账务交接等不到明日,今日势必要给我个说法。若官人今日含糊其辞,那我也明白自己在这府里的地位了,往后再不管府中事务,安安分分当个儿王妃,也就是了。”
他们都是斯文人,不兴大吼大叫那一套,但话语间锋棱毕现,刀来剑往,实在吓坏了身边的人。付嬷嬷和雀蓝她们面面相觑,知道娘子心里疙瘩,乌嬷嬷仗着老资历几次三番有意和她唱反调,换了谁也欢喜不起来。但与下人的那点不快,拿到王爷跟前说,就有些孩子气了。
付嬷嬷不得不劝慰上两句,小声道:“王妃消消气,老太太说夫妻之间有商有量,可不是让王妃与王爷置气。乌嬷嬷是王爷乳母,自是心疼王爷的,也盼着王爷与王妃好生过日子,绝没有为难王妃的道理。就算一时转不过弯来,回头再商议商议,商议出个妥善的法子,总能圆满把事情解决的。”
然而肃柔并没有退一步的打算,对付嬷嬷道:“这几日我还不够忍让吗,就是敬着她奶过王爷,好话也说了,老山参也送了,可你瞧她,半点不让我的面子。原先我嫁进来,就是图家里人口简单,没有那么多的琐碎,如今却好,寄人篱下起来……蕉月,收拾东西,咱们回家去。”
蕉月“啊”了声,惶然看看娘子,又惶然看看王爷,一时也不知该不该听从吩咐。
赫连颂脸色愈发不好看了,放下筷子站起身道:“你这是做什么,回哪里的家,这里不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