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德宫。
凤拨云坐在梳妆镜前,懒散捏着一只青黛,纤指微翘,漫不经心轻轻描眉。
她本就生的极浓艳,这样淡扫几笔,面容更添明光,绝色逼人。
镜中的美人向来唇边含着三分笑意,眼波流转,一派妩媚,此刻却冷若冰霜。
视线平直片刻,唇角微勾,露出一个阴冷的笑。
天边一声闷雷,她缓缓侧头向窗外,大雨毫无预兆落下来,雨幕连成一片,屋内轻纱帐帘晃动摇曳。
掌事姑姑秋心走进来,到凤拨云身侧低眸行礼:“娘娘,事都办妥当了。”
凤拨云放下青黛,双手微拢:“我想去宫墙那走走。”
她没有自称本宫,语气怅然。
秋心心中一片明镜,看一眼外面天色,换了称呼:“殿下的心意,长公主会明白的。今日是她的忌日,方才奴婢悄悄去给长公主上香时,心里也想着,她在天有灵,必定会安慰的。”
“皇长姐死在五年前的今日,也是这样一场大雨。”
凤拨云出神片刻,道:“我终究是比不得姐姐……北胡好儿女,坚韧不屈。等来日我能给姐姐亲手上香那一天,望她千万莫要嫌我。”
“怎么会呢?长公主会为殿下骄傲,亦心疼殿下。”
何尝是长公主心痛,她自幼看着殿下长大,又陪她跋山涉水来到这里,眼见着她如何受尽屈辱,一点一点站起来到如今这个地步:“殿下这些日子受委屈了。这两年,比刚来时好了许多,奴婢还以为日后能少吃些苦了,哪成想一朝开罪赵时瓒,他竟还是这般狠辣,不顾情面。”
“情面?我和那姓赵的牲口有什么情面可言?”
凤拨云站起来,缓缓抓住摇动纱帘,长长的护甲在纱帘上划过,发出一道刺耳的裂帛声。
“这难道不是好事?他命我思过,又因赵锦新丧,半月不曾踏足这里,我也少被他恶心几回。”
这话秋心难接,只微微抿唇,疼惜望着凤拨云。
凤拨云微微挑眉,笑道:“姑姑不必心疼,好事儿总不会自个从天上掉下来,付出些代价,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况且我看这个宴云笺,怪的很,像是不记得自己亲娘的遭遇一般。这些日冷眼瞧着,还真看不透他在谋划什么。”
秋心道:“不是说乌昭和族背恩寡义么?他父亲是乌族,且他算是梁朝半个皇亲,身体里有一半姓赵的血,这些都是肮脏下贱的血统,做出些畜牲行当来,也不足为奇吧。”
“血统之说也罢了。”
凤拨云重新坐下来,斜斜倚靠,美目中情绪深不见底,“姓赵的只能养出一条狗,姜重山却能养出个狼崽子。只是好好的狼,忽然又变回了狗,我看他是失心疯了。”
秋心淡淡一笑:“失心疯也好,真恶毒也罢,都不重要。他肯对姜重山出手,省了咱们不少心力。”
正说着话,后头墙壁上挂着的小小银铃忽然响动。
两人一道闻声看去。
秋心脸上显出隐隐激动的喜色,凤拨云倒比她稳重许多,目光冷静,带着深不可测的粘稠。
“本殿下等这一天,真是等了太久了。”
她一点一点笑起来,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千娇百媚的模样,像正在吐信子毒蛇。
凤拨云走到床榻边,掀开被褥,打开里面机关暗盒,取出一套叠的方正的衣裙,上面端端正正摆着一套流苏银饰头面——这是北胡未嫁女的穿着打扮,她是公主,这套装扮更显华贵。
凤拨云亲手捧出,眼神一扫,秋心立刻会意,转身给殿门落了锁,又熄了几盏灯。
这样一来,连窗外的雨声都小了许多。
凤拨云纤长眼睫微垂,再抬起时眼中只剩一轮冷光:“长姐在天有灵,这是在帮我呢。”
“秋心,给我改妆吧。”
***
密室的烛火昏暗,将凤拨云美艳的脸映照的如同鬼魅,嗜血又明艳。
一步步走下台阶,哒哒哒细小克制的足音敲击地面,头上戴的万千银质流苏叮当作响,清脆动听。
幽暗窄小的长廊走到尽头,豁然开朗,是一方开阔密室,中间摆着一张石床。
石床边站的人看见凤拨云,忙低头上前,蹲身行北胡礼。
凤拨云微微摆手:“出去看着。”
“是。”
人一出去,室内便只剩下两个人。
凤拨云微微一笑,步伐优雅走到石床前面三尺的金椅上坐下。
“姜重山将军,别来无恙啊。”
对面的石床上,姜重山盘膝而坐,手脚都被铁链锁住,微微垂头,虽睁着眼睛,却如同死了一般寂静。
他不说话,凤拨云也不恼,甜美的笑着,一手轻轻绕头上垂下的流苏:“姜大将军,您的舌头本殿下留着,可不是用来做摆设的。当然了,若您实在不愿开口说话,本殿下却也不舍得把它割了……要动点什么,也得先从你的妻儿开始。”
她曼声道:“若你还这样不知礼数,我说话,你不答,我就在你妻儿身上拆点什么下来,给咱们助助兴。”
姜重山慢慢抬眸。
凤拨云灿然一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