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神黎探出水面的那一刻,被蓝天上的日光晃花了眼。
她像一条濒死的鱼般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手下扑腾着水,将方圆几米的湖面都挣扎出了破碎的水花来。
浸了水的眼睛看东西都找不到焦点,模模糊糊地,只能瞅到晃荡的水光,但耳边也同时传来了缘一低哑的声音:“冷静点,神黎。”
不久后,缘一拥着她带她出了水,到接近湖畔的浅滩时,他站起来将她整个人抱上了岸。
“已经没事了。”他的语气略带安抚说。
神黎窝在他怀里咳出了两口水,说:“伞,我的伞……”
缘一将她轻轻放在了柔软的草地上,看了眼她那把因撑开而飘浮在水面上的油纸伞,转身又淌下水去了。
而神黎在岸上怀疑人生。
她堂堂夜兔竟然三番两次差点被水淹死?!而且又被人给亲了?!
她有些抓狂地想。
丫的!之后她一定要学会游泳!
三月春,湖畔的浅草低垂着波光粼粼的水面,那上边虚虚地倒映出她有些苍白的脸,很快,如镜般的波光一圈一圈晃动了起来,伴随着泠泠的水声。
缘一的身影一点一点地笼下来,他上岸后帮她把伞合上,又抖掉了多余的水才还给她,神黎接过时,对他说:“谢谢。”
他轻轻“嗯”了声,看了她一会后突然将身上湿淋淋的羽织脱了下来,拧干来给她披上了。
神黎觉得奇怪又好笑:“这个也是湿的啊。”
所以披与不披都没区别,应该快点下山找旅店才是。
神黎用目光向他表达这个意思,但是缘一没说什么,只是让她披着,还伸手帮她拢紧来,神黎也就不多说了,权当多披一件湿衣服罢了。
男性的羽织比女性的要宽大许多,神黎披上去时撑不起来,整件垮掉了,倒是把她的上半身体都给裹住了。
缘一说那桥太多年了,早已不太结实,方才她在上边蹦蹦跳跳的,那栏杆一时间塌坏了一块,所以才会落下水去了。
神黎一听,知道这也怨不得什么,只能说是自己活该了。
双方的头发和衣服都在滴滴答答地滴着水,早春的风吹来还是有点凉意的。
待坐多一会缓过来了,缘一突然朝草地上的她伸出手,神黎见他逆着树梢上那闪闪烁烁的光屑,表情平和且淡然。
神黎便也伸手搭了上去。
乌鸦穿过垂条的樱枝,落下一片黑羽。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在山间彼此交叠,衣角上滴落的水砸在了脚下那斑驳的光晕上,神黎被缘一轻轻牵住了手,漫过野樱垂落的密匝小道。
缘一好像对这座山很熟悉,其稳当的步履不带一丝迟疑与犹豫。
因小道狭窄,神黎只能被他牵在后头走,那从上边密密集集垂落的樱羽像冬日柔软的雪絮,堪堪扫过了她的脸颊。
神黎看着缘一一路上沉默的背影,突然就很想去看他的表情。
但是任她怎么瞅,顶多只能瞅到他稍显削尖的下鄂。
光影交织在樱花的边缘,风吹起来时絮絮的影子掠过他们的衣裳,像蹁跹的蝴蝶。
神黎又唤了他一声:“缘一。”
他在前方轻轻“嗯”了声表示应答。
神黎见那垂樱外的日光影影绰绰地落在他单薄的肩上,勾勒出了青年人纤长的身形。
神黎垂下眼睫,突然不太敢去细细地看他。
她没能履行约定。
不管是与夫人的,还是与他的。
对于她来说,与继国缘一的一切都只是昨天,可是对他来说,已经十几年了。
十余年的时间,足以让她淡薄成他岁月里的支离片影。
那个不到她腰高的孩子,仅仅是安静地站在那就好像会被风吹散的孩子,在她走后的十余年里,经历过什么呢?
本就是不被世人喜欢的不祥之子,他一个人,带着那么点东西,在这乱世是如何活下来的呢?
又是如何成长到现在这般样子的呢?
她一定,一定错过了那孩子最孤独的岁月了。
思及此,神黎轻声说:“对不起……”
这次缘一没有回应她,也不知道是没听到还是什么,他只是安静地牵着她走。
太阳的花札耳饰在轻风中飘扬,他的安静一如以往,像那静水之上飘零的落叶,晃不开一丝涟漪。
缘一带着神黎到山下的旅店时,已经是中午了。
神黎看着那间座落在山脚下的像模像样的旅店,不禁感慨了句昨天还没有呢……不不不,总是没转过来,应该说是十几年前了。
这年头开旅店可不容易,为了安全,那间旅店被微掩在山脚下的树林小道边。
缘一带着神黎进去时,店里只有一个胖胖的中年老板娘趴在柜台上懒懒地抽烟斗。
他们刚进来时老板娘不是很热情,但是当抬眼看了他们一下后,她怔了怔,然后立马就精神起来了。
她笑道:“是缘一啊,一年不见了啊,这一来就把我家地板弄湿了。”
“抱歉。”全身湿哒哒的缘一平静地说,牵着同样湿哒哒的神黎,对她说:“请先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