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她还在后,就继续跑。
神黎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跑起来,但是她也没阻止,因为神黎从没见过他这般活泼的样子。
那小小的孩子迎着黎明的曙光,其穿着红色衣服奔跑的身影就像一团燃烧的火,好像要义无反顾地去拥抱最热烈且更为明媚的太阳与未来一样。
犹如这个早春里最为蓬勃的生命。
神黎不禁也迎着黎明的光跑了起来。
她笑着追上他,与他一起在渐亮的无垠蓝天下奔跑,仿佛要将那身后余留的黑夜与悲伤都甩掉似的。
很快,天彻底明亮了起来,蓝天上飘浮着白云的丝絮。
跑得累了,那孩子就主动来牵着神黎走。
神黎带他走上抄近路的山间,这个时候,早春的树林里皆是氤氲的水汽晨露,早些天的绵绵细雨使因寒冬而肃穆冷硬的墨石青山多了妩媚与柔软。
结着薄冰的泉眼早已化成深幽的绿水从石缝花叶间淌下,温热的阳光从上边的叶隙间斑斑驳驳地送进手里,脚下的石阶似乎更显得轻盈了。
神黎撑着伞在一条绿叶繁簇的小道上走着时,缘一就爬上了小道旁高些的木桩上走,他虽神情淡淡的,但就着木桩一跳一跳的模样活像小兔子似的,神黎怕他摔了,就伸手小心地牵着他。
新叶纷落,在这之中,神黎与他聊天打发时间,心血来潮时就说以后想教他剑术,但他摇了摇头,说自己不喜欢打人的感觉。
神黎一愣,轻轻笑了起来:“是吗?”
然后,她迟疑了会,终于问了他为什么以前不说话这个问题。
这个问题让神黎好奇了许久,但之前一直没怎么问,现在机会合适,神黎也就一并问了。
好在这次那个孩子没再选择沉默,而是看着飘落的叶子,道:“因为不想说。”
神黎便继续好奇地问:“那为什么现在说了?”
闻言,他停下了脚步,神黎也跟着他停了下来。
缘一踩在木桩上,暗红的瞳孔抬起去望那参天的绿叶上边落下的光,似是觉得刺眼,他抬手挡在眼前,但是又忍不住张开五指去瞅。
那日光像碎碎屑屑的金箔一样,悉数从他的指缝落进了眼里,他眯了眯瞳孔,便低下头来看向了神黎,须臾间,那孩子借着高度,踮起脚尖朝神黎伸出手来。
泉水叮咚,鸟雀扬鸣,风吹过两人的衣角,也吹落了神黎伞面上的几片落花。
缘一温热的双手轻轻捧着神黎的脸,慢慢凑过来,将他们之间的阳光与风尽数驱散,也将彼此的呼吸缩近了,他轻轻碰上了她的额头,温声说:“因为想和你说话。”
极近的距离下,神黎看不清他是否在笑,只知道朦朦朦胧胧间,他那倒映着她面容的眼底,盛满了春天所有的阳光。
神黎感到有些恍惚,这一瞬,她知道这个孩子,即将携着花与风,踏进她往后的生命里了。
他会成为她要保护的人,被她教导,被她拥抱,被她看着长大。
思及此,神黎轻笑着将他拥进了怀里。
当夜,神黎做了一个梦,梦中已经是她自己那个热闹的世界了,她的生活似乎与以往没什么不同,神威一如既往地与她打闹,远在地球的神乐时不时寄来与朋友的合影,她也每个月都会按时与远在宇宙角落的父亲通信。
只是她身边又多了一个人,一个绑着暗红色麻花辫的人。
那人很安静,总是沉默地跟在她身后,或是牵着她的手,与她走过了十方春夏秋冬。
他喜欢站在星空下,撑着油纸伞,然后就在她的注视中,随日月星移一点一点地长成了纤细的少年。
但是梦境后边,他侧过身来朝她或微笑或言语的影子,却如春天里纷乱的樱花,朦朦胧胧,怎么也看不真切。
神黎忍不住想拨开花去触碰他,但是,当她张开双手去拥抱他时,怀里却空无一人。
神黎从睡梦中醒来时,缘一也并不在她怀里,她在睡前躺下的繁美樱林空地上坐起身来,揉着眼睛寻那小小的身影:“缘一?”
与此同时,神黎听到了前方层层叠叠的樱花后传来了隐约的笛声,虽然吹得断断续续的,可是是她熟悉的旋律曲调,那是她母星上的歌谣。
绯红的樱花摇摇曳曳落了满地的清晨中,那吹曲的人似乎正在逐渐靠近,也离得挺近的了,于是,神黎又唤了声:“缘一?”
刹那间,那隐约的笛声戛然而止。
下一秒,神黎听到了轻巧的脚步声,来人踩在山间落了满地的柔软樱瓣上,抬起一只五指修长的手来,轻轻拨开了眼前繁繁簇簇的樱枝。
有风吹来,卷着花瓣与日光迷乱了神黎的眼。
在那洋洋洒洒的绯樱中,神黎看到了一袭瘦削修长的身形,以及如祭典上的红幔般恣意飘扬的暗红长发和衣袂。
来人抬手撩开了樱枝,露出了一张神情寡淡的俊秀脸庞,明媚的日光中,那柔软的鬓发中是随之飘飞的花札耳饰,而他逆着光,暗红的瞳孔隔着时光的花与风,波澜不惊地注视着她。
然后,他轻声说:“日安。”
</>作者有话要说:两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