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那马车顶篷上的箭带着油和火,点燃了上边的布,现在这火已经燎烧到窗边了。
马车得弃了。
神黎让车夫停了下来,随即砍断了马匹与车的连接处,改为骑马。
但是神黎将继国夫人抱出来时,她已经半是昏迷了,现在擅自移动情况就太糟了。
神黎让车夫留一匹马给她,然后让他带着阿绪骑马先走,赶紧去通知继国家的人,让大夫作准备,而她等会立马就带继国夫人赶过去。
几乎是他们前脚刚走时,神黎就扶着她靠在树干上,一边紧张地念叨着:“不要死,不要死。”
同时,她抽刀往自己的腕上一划。
虽然不知道她的血还有没有用,但是现在得试一试了。
鲜红的血珠瞬间从潺潺地流了出来,神黎正要递到继国夫人的嘴边给她喂下,但是却被她突然抬手给轻轻按住了。
“不……不要伤害自己啊……”继国夫人苍白的面容上绽开一抹温柔的微笑,即便她的缩孔已经在扩散了。
“没关系,我很快就好!”神黎道,立马给她喂下血:“请不要死!您还不能死!”
但是那片黑压压的人影里突然还有残党站了起来,准备朝她们射来一箭。
在那一瞬间,也不知发生了什么,那人刹那就在昏暗的夜色中身首分离了。
神黎一惊,凛着眼看去时,却看到了一抹步履闲懒的影子。
而她突然感觉到继国夫人的气息一瞬间又弱了下去,神黎不由得侧头看向了夫人,但是她的血,已经失去了续命的作用。
同一时间,那一抹影子已然踩着木屐靠近了,空气中突然响起了低沉冰冷的声音,像某种潜伏于黑夜的怪物:“她快死了。”
“闭嘴!”
神黎几乎是在听到这个声音时就用另一只手抽出日轮刀挥去。
须臾间,她因愤怒而微微瞪大的瞳孔倒映出那抹影子被她一刀砍断了左臂后却依旧平静冰冷的梅色眸子。
——鬼舞辻无惨。
“再不滚,我就杀了你!”她冷冷地看着他。
一只手臂啪嗒落地,转瞬化为灰消失在了空气中,但是他断掉的地方也很快长出了新的手臂来。
看到神黎手中的日轮刀,鬼舞辻眸中的神色冷得像要掉冰渣子了,但是尽管如此,面对神黎杀气沸腾的表情,他却颇为满意且赞赏地笑了,还低声道:“需要我帮忙吗?变成鬼的话,她就可以活下去了。”
神黎微微愣住了。
几个月不见,他依旧是上次祭典见到的那副皮囊——脑后束着的微卷长发,以及一袭暗色的和服,那苍□□致的面容上,也是熟悉得令她反胃的冰凉的笑意:“不然,她没多久就要死了,你说是吧,珠世。”
听到这个名字,神黎又是一愣。
同时,有位身着和服的纤细女性从他身后的影子里走了出来,逐渐升起的月光中,她苍白但是典雅精致的柔和面容也在神黎的眼中鲜明了起来,是熟悉的面孔。
珠世小姐,是鬼……?
神黎惊讶地瞪大眼。……不,现在思来,珠世小姐和愈史郎的生活习性确实与鬼差不多。
是她之前没有多深思了。
但是她确实没想到珠世小姐以前是跟在鬼舞辻身边的。
偏巧现在那家伙还在笑说:“珠世精通医药学,她看一下就知道了。”
而珠世小姐的神色带着淡淡的郁色,顺着他的话轻声说:“是的,这位夫人已经快不行了。”
顿了一下,她又在鬼舞辻带着冰凉笑意的目光中,有些艰难地吐出了一串话来:“如果想继续活下去的话,只能变成鬼……”
珠世小姐的神色中带着明显的难过与忧郁,她那双注视着神黎与继国夫人的漂亮紫瞳里全然是挣扎与痛苦,但是现在的神黎却没心思多去关注她。
神黎看着眼前的继国夫人,那因鬼舞辻而狰狞的面目表情在此时尽数平静了下来,变成了近乎死寂的神色。
半晌后,她十分艰难地吐出了两个字:“不了……”
仅仅两个字,却艰难到甚至让她咬破了自己的嘴角。
神黎不再喂夫人血了,反过来用袖子温柔地擦拭起了她染血的嘴角,神黎平静地说:“夫人她,是个很虔诚的人,虔诚地信仰神明,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成为高洁之人,温柔地希望不要有战争,甚至也不希望任何人受一点伤,这样的人,这样温柔又虔诚的人……她肯定不会想成为鬼的。”
也许是被神黎的擦拭惊扰了,继国夫人眯着眼,像说呓语一般轻声道:“送妾身回家吧……神黎,妾身想回家了……”
“……好。”神黎眸光潋滟地微笑起来,将继国夫人抱在了怀里。
起身时是珠世小姐呆愣的神色,以及鬼舞辻面无表情的脸。
她不知道他们各自在想什么,但是现在她没心情去思索。
鬼舞辻似乎没有想杀她或动手的打算,但神黎还是一边警惕着,一边将继国夫人抱上了马。
神黎一句话也没有再说了,全程平静到有些不正常,片刻后,她拥着继国夫人,策马朝那继国家奔去,将他们彻底甩在了身后。
留下黑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