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啊,没有人愿意接纳他呢,除了寺庙外,他无处可去。”
“可是寺庙对一个孩子来说多无趣啊,这片世界太小了,他的世界本就那么封闭了,妾身更想让他像个普通孩子一样,活泼地在蓝天下奔跑玩闹,去看各种各样美丽而生动的事物,去遇见更多有趣又喜欢的人。”她敛着眸子,轻声道:“妾身不想他一生就在这里度过,妾身一直坚信着,缘一他诞生在这世间,一定一定是有更热烈更美丽的意义的。”
“但是当妾身知道自己的身体可能撑不到那孩子十岁的时候,就一直很焦虑了,每天都在想着缘一该怎么办,他真的就要去寺庙了吗?妾身如果先走了,那他接下来这三年又该怎么过。到最后,妾身都有些自暴自弃了呢。”她的微笑里染上了活沷的笑意:“但是,就在妾身即将放弃的时候,突然见到了你……”“让妾身想想,你来我们家的那天,好像也是这样一个温暖明媚的好天气呢。”她的神色温柔得像在回忆什么最美好的光景:“从那天不经意地见到你的第一眼,从看到你送缘一糖的那一刻,妾身突然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希望。”
“想着这个救了岩胜的武家女孩能不能保护缘一呢?她是不是个温柔又善良的孩子呢?她能不能接纳缘一呢?她能不能,带缘一去仰望天地呢?”
“妾身如此自私地想着,所以才留你下来,一直观察着,而这些日子,你的一切妾身都看在眼里,事实证明,你真的是个很温柔的人。”她轻轻靠着神黎的肩,满怀愧疚地说:“但是,真的,非常对不起,对于这么温柔的你,一直抱着这样的目的……”
听到这番话,神黎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了。
气愤?无奈?难过?
不,事到如今什么都没有,或许这对陌生人会有,但现在的神黎对继国夫人只觉得有些怜惜。
一位母亲,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拥有更好的未来,但是只能不惜地拜托外人,明明还有家人在,却将希望都寄托在一个只相处了几个月的人身上。
这对当时的夫人来说,想必真的很绝望吧。
这是多讽刺多令人难过的事啊。
神黎微笑地将她拥紧,把下巴轻搁在她的发顶,同她一起温柔地望着院内明媚的阳光。
神黎说:“不,该感谢您才是,我其实一直,很想这样抱你们一次。”
“你们?”继国夫人敏锐地抓住了这个字眼,但神黎也不多解释,只是望着那在风中飘逝的绯樱,眼中溢出淡淡的怀念:“您让我完成了我一直没能为她做到的事。”
也没有出声问是谁,这次是继国夫人选择安静地聆听她的话了。
“我一直,想要将她圈入怀中,抱着她去看春天的花海,她想去看大海,去地球,我就想牵着她去。”
神黎抱着继国夫人,眸光淡淡的目光明明看着眼前的风景,可是却辽远得仿佛穿过了雨丝雪絮,穿过天海山川,也穿越了春夏秋冬,到达了那个总是下着雨的寥落雨乡:
“我想一生都为她编麻花辫,想为她祈到平安符,想与寂寞的她穿过热闹的人山人海,想保护她拜托给我的宝贝……想与她一起死去。”
但是,当时的她如神威所说的,实在太弱小了,她的手不够长,不能圈住江华瘦弱的肩,她的力量太弱,连保护江华想保护的家人都做不到,她也没有勇气,义无反顾地带她逃离那里,带她离开她爱的人,去看她想看的事物。
甚至在江华生命最后的那段时间,她也没能好好陪在身边。
当时,神威与神晃打了一架后,就随春雨的那些海盗离开了。
而神黎放心不下他,在他伸出手来邀她一起时,她不顾神乐的哭喊和当时已然病重的江华,轻轻搭上了他的手。
因为她要保护她视为生命的重要的人,所以不惜离开了即将逝去的她。
而最后的最后,因为与她约定好了,因为被拜托了,所以她甚至连与她一起死去的权利都没有。
她,这个自认是江华「唯一」的家人的家伙,到头来,却什么都没能为她做到。
“但是……”神黎现在已经能微笑起来了:“夫人您让我带您去看了雪天的花,您让我带您完成了想与孩子们一起去祭典的愿望,您让我能以这样保护的姿态拥抱您。”
神黎在午后明媚的日光里,侧头微笑着亲吻了一下怀中人微凉的额心:“真的,非常感谢您……”
至少,让她知道,她相较那个时候,已经强大许多了。
闻言,怀中的继国夫人微微抬起头来,将枯瘦的指尖温柔地抚上神黎的脸颊:“那个人,对神黎来说一定很重要吧。”
她笑说:“她也一定是很爱很爱神黎吧。”
神黎轻轻握住她的手,神情寂寂地说:“可是她死前,我什么都没对她说,也没有握住她的手。”
继国夫人轻笑,眼里是淡淡的怜惜的水光:“那你当时想对她说什么呢?”
也许是继国夫人眸中温柔的神色与那人实在太像了,神黎有一瞬产生了江华正在笑着问她的错觉。
神黎不禁一阵恍惚,她用轻得不能再轻的语气回答她们:“想说,谢谢,还有,对不起。”
继国夫人与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