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之前就已经猜想过了,但是看来是我当时想得太浅显被忽悠过去了。”神黎看了眼他搭在膝上的掌心,而后抬头直直看向了他的眼睛问:“你是鬼吗?”
相比茶炉里的水,茶杯里的茶已经凉得差不多了,而神黎的语气竟比它还要温一些。
“是你杀了和子婆婆他们的吗?”
她没有给他回答的时间,连续地发问着。
“是你把红叶变成鬼的吗?”
但是意外的,她的声音很轻很淡,不带一丝质问或生气,她看着他的表情甚至可以说是平静的,不知道是不在乎答案还是已经知道了答案。
“想来那位夫人也并非死于意外吧,毕竟当时只有那个孩子生还了。”
她心底的迷雾好像正被慢慢拨开了似的。
“为什么杀了他们?”
说到这来,神黎感觉自己心里那不断冒出的泡泡就像那小茶炉的水一样,越接近水面就越膨胀。
但是他却微眯着眼,平静道:“问了这么多,可是你看上去并不生气。”
神黎一愣,随即淡淡道:“不,我现在正怒火中烧。”
她能感觉到心底那些冒上水面的泡泡开始没规律地破裂开来。
不过生气什么呢?
因为他是鬼?
不,她不在乎这个。
因为他杀了大家?
不,如果对他来说红叶他们是毫不在意的人的话,那过去杀了那些多人的她也是半斤八两。
她只是纯粹的生气而已。
生气于再也听不到和子婆婆严厉但满是笑意的絮叨,生气于再也吃不到红叶翘班送来的柿饼,也生气于再也不能感谢厨师总是偷偷给她加餐的善意……她生气于那场大火毁了她今后可以途经停留的地方。
红叶她,本来明年就要与未婚夫结婚了,还邀请过她明年去参加他们的婚礼,但是最后却被变成了鬼死去了。
她还生气于自己不能再寄出去的信,也生气于来年夏天无法送出的花,她生气于相片里她所拥抱的那个孩子被那场大火烧毁了。
而眼前的这个家伙——
“你是谁?”她问。
——是谁?
也是那个孩子吗?
那个孩子,还活着吗……?
“这些都不重要。”但是,眼前的黑发男子语气颇为薄凉地回答了她。
他眼角上挑,脸上的表情是那般不甚在意与不屑:“与你有约定的是我,收到你的信的也是我。”
这一瞬,神黎攥紧了手中的伞。
她微微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
“但是你也看到了吧,人的死亡就是这么简单,可是我还活着。”他微眯着腥红的眼:“今天,你去墓地里看到那些墓碑,怕吗?想象过自己冷冰冰地躺在里边吗?”
他微抬起下巴笑道:“之前那些人被火烧的时候就只会打滚哭嚎,什么都做不了,最后只能被烧成一具具什么都看不出来的焦炭,为什么呢?”
他低沉且略带笑意的声音让神黎瞳孔微缩。
“因为他们是没用的人类,是什么都做不了的弱小生物,稍稍磕磕碰碰就会流血死亡的废物。”他的手仿佛没有感觉一般按住了冒着热气的茶炉口,其身体微微前倾过来靠近神黎的脸:“但是鬼不一样,鬼是不死的,没有生老病死,可以活无尽的岁月,可以做到人类做不到的事。”
他微笑地看着她脸上凝结的血,另一只苍白瘦削的手伸出来似乎想要抚上她的脸庞:“所以,想要拥有永生吗?想要的话,我可以给予你我的血,来成为鬼吧,神黎。”
说这话时,他的表情温柔且神秘,像一只正在低声诱惑的恶魔。
但是神黎顷刻间抬伞,表情冷漠地重重别开了他的手。
“那我成为鬼,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好处?”她神情寂寂,随口问了句。
他似乎不在意神黎挥开了他的手,依旧耐心地笑着:“成为鬼后你会变得强大。”
神黎表情不变:“强大?”
“你很强,但成为鬼后会比现在更强。”他近在咫尺的气息冰冷至极:“你看,就连红叶那样没用的蠢女人,成为鬼后都拥有一点战力了。”
神黎瞳孔一缩。
“杀了那些人也是特地想让你看看,他们到底是多脆弱的生物,说起来,红叶死前还念了几声你的名字,所以我才给予她一点血让她变成鬼,”他带着温柔笑意的语调,在此刻,像蛇的信子般冰冷地舔蚀着神黎的神经:“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她根本不可能活下来见到你……”
但是下一秒,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神黎猛地挥伞将他整个身体砸了出去。
刹那间,所有茶具在寒凉的冬夜里尽数破碎,头上的灯笼因强劲的气流不安地摇曳开来,里边温暖的光顷刻熄灭了。
凉透了的茶水与滚烫的沸水混合着沷洒在了廊下浸着月光的细沙石上。
月光依旧静静地洒在这片院子里,这个时间里已经偏转到了廊里来了,而在这之中,神黎站起来挥伞死死地瞪着前方。
「那个孩子还活着吗?」
她心底里在问。
上一秒平和的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