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玛和诺曼的理由之一。
“是的呢。”诺曼也低声说,“说来有些奇怪,但是,我好像不太敢直视他的眼睛。”
冷若冰霜的外表都成了次要,让孩子们本能退缩的根源,就是银发少年的眼睛。
明明是和阳光一般灿烂的颜色,可落入眼中,却不知为何浮出一层足以将瞳孔覆盖的冰凉。
对于现才十岁的孩子来说,能够抵御住不被寒冷侵蚀就已经相当不错了。
再是早熟,也不能指望他们把心底里生出的异样情绪和畏惧,完全地区分清楚。
“我们害怕他吗?不对,科尼就一点也不害怕他,艾玛也是。”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发现,唔,年纪比较小的那些孩子,就是一开始以为埃利克是圣诞老人,和他打过照面的科尼、安娜她们,好像都不怕埃利克。”
这是一个相当重要的发现。
因为,在诺曼提出之后,艾玛就从思索中脱离出来,忽然恍然大悟。
“我似乎明白了——”
“什么?”
“与其说,害怕的人是我们……不知道,不知道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想法,我自己也认为很不可思议!但是!”
阳光猛地穿破头顶枝叶间的缝隙,陡然降落下来,罩在了倏地站直身子的少女的金发上,更衬得她目光炯炯。
“我觉得,是他在害怕着什么才对。”
“啊?等一下,艾玛,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对象是不是完全搞反了!”
“没有?没有吧。应该,也许?啊啊啊,我也说不清楚啦,脑子里莫名其妙地——”
说不清楚,真是说不清楚。
毕竟说那个少年在“害怕”,是比说他“羞涩”恐怖几百倍的描述啊。
艾玛解释不清,其他人听了,可能也无法信服。
“害怕?这里有任何能让他害怕的人事物存在吗?”
一眼扫去,便觉得不可能有。
这儿是普普通通的孤儿院,只有蓝天白云,绿草树林,以及慈祥的妈妈和可爱的孩子们。
具备威胁性的事物压根就不存在。
除非,在少年这里,纯洁可爱的小孩子,就是让他下意识不想接近的——
……“害怕”的,存在?
不。
不对。
他所“害怕”的,根本不是这样浅显的东西。
*****
风起了。
云层恰好在这时飘来了一些,遮挡住了天空中正当明媚的太阳,让光线也黯淡了几分下来。
或许该说,这风来得很不是时候,事先也没个征兆。
伊莎贝拉刚把洗干净了的衣服搭上晾衣绳,还未挂稳,一阵大风就从身后猛烈冲来。
“呼啦啦——”
长绳剧烈摇晃,恰好避开了女人连忙伸出的手。
才挂上去的衣服还未干,但被疾风一卷,仍有一件最为轻薄的外套在半空中扬起。
兜转时地上的女人被风迷了眼,再一看,外套已经飞到了不可能够到的地方。
“啊,糟糕……”
她正这么说着。
在房顶边如同蝴蝶般肆意飞舞的那块白色,忽然间停滞了。
是之前就待在房顶晒太阳的某个人适时伸手,拽住了白色外套的一角。
少年的银发在风中摇曳,但由于长度过短,散乱的发丝没能遮盖住他的眼。
他踩着房檐,俯视下来的那双金眸仿佛不带温色。
“……”
屋顶是危险场地,看到有孩子上去,伊莎贝拉的第一反应是心脏停跳半拍。
但随后,她就回过神,发现自己并不需要担心。
在与少年对视的期间,伊莎贝拉几度以为,只是因为那件外套刚好飞过去,打扰了少年休息,他才会插手。
她还以为,他不会下来。
结果事实却是,少年只低头看了她一眼。
下一刻,一道身影轻盈落下。他手里还拎着那件差点飞走的外套。
“刚刚。”
以为少年不会主动跟她说话,但实际上,竟然真的说了。
埃利克扬手,试图逃脱的外套就回到了原本的归处,并且,不再受风的挑拨。
仿佛,他是为了这个举手之劳,才勉为其难下来一趟。
不是为别的。
绝不是为了亲自下来,询问一个看似没头没脑的问题:
“你在唱歌?”
“……被听见了啊。”
伊莎贝拉有些惊讶,没想到自己轻轻哼着的歌声会被少年听见。
她也不介意笑着回答:“是的,埃利克感兴趣吗?”
因为交谈的对象是一个“孩子”,修女下意识地用上了平常对待孩子们的口吻,身子也往前倾,想要俯身聆听。
可她又一次判断错误,这样的说话方式并不对埃利克适用。
银发少年不搭理她了。
将随手捡到的衣服丢回来之后,他从原地消失。
看不见人,有相当大的可能性,是又回到了只有他一人还不会被打扰的房顶。
如此随意地来了又走,又不说明来意,实在让人感到摸不着头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