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 秦悦和张志高还有些不真实地跟着尚瑾凌坐在前往虞山书院的马车上。
张志高忍不住好奇问:“尚公子,你究竟是怎么劝说虞山居士见我们的?听那些书生说,杨大人连口茶都没喝就被赶下山了。”
尚瑾凌正撩开车帘往外头看, 虞山是云州最漂亮的山, 此刻山花烂漫,绿树为阴,在山峰之间错落有致,因是早晨,山中雾气未散,远远望去好似仙气缭绕,景色实在宜人,连同心胸都宽广起来。
听赵志高的询问, 尚瑾凌没有回头, 说:“如今这云州城, 居士最讨厌的应该就是杨大人,我们可比他受欢迎多了。”
闲话两句的功夫,外头护送的尚小雾便道:“凌凌, 到了。”
虞山书院坐落在山腰处,华夫子派人已经等在了书院门口,尚瑾凌他们下了车,便随着接引人走进书院。
书院建得很大, 建筑错落有致,别院花木林立,颇有种世外桃源的感觉,山间鸟鸣, 很安静。
师生数百, 本该来来往往, 人影不绝,或有读书郎朗,声声不息,不过想到这已经静坐在衙门口一夜的读书人,这静谧空旷倒也在意料之内。
而虞山居士则住在最里头,独立的小院,并不起眼。
“请几位稍等,容小人进去禀告。”
然而下人还未进屋,房门打开,华夫子从里面走出来,笑道:“诸位来了,里面请。”
“打搅居士清修了。”尚瑾凌及两位主事抬拱手行礼,尚小雾抱拳。
华夫子回了一礼,“不碍事,请。”
几人随着华夫子进了屋,穿过再往后走,直到走进一处地板铺就的宽敞大厅之中,里头没有椅子,没有高几,只有几个蒲团,中间一个香炉袅袅升烟,而香炉之后正跪坐着一个白发老人,广袖儒衫,神情微微肃穆。
大顺的风俗,皆是依桌就椅,很少见到这种回归圣人时代的敞庐跪坐,就连秦悦和张志高都下意识地露出惊讶,接着三人很快肃然起敬,对着虞山居士作揖行礼。
华夫子去了鞋子,展开手请尚瑾凌他们,“几位皆是读书人,不如一同席地而坐。”
那自然没有什么意义,尚小雾看了看跪坐着一动不动的虞山居士,想了想道:“我应该也算读书人吧?”
华夫子笑着抬了抬手,“尚小姐,请。”
五人就坐,对着虞山居士,尚瑾凌想了想道:“居士如此隆重相待,学生受宠若惊,请再受一拜,不通古礼,若有不当之处,还望海涵。”说着他抬手再一次垂头行礼,秦悦和张志高跟随而行,尚小雾抱拳。
虞山居士一看就能看出此行谁主谁从,见尚瑾凌大大方方,毫无忐忑拘谨之态,不由露出一点笑容,虚抬一手,“尚公子多礼了,今日若非公子前来,老朽也正要前往。”
没有弟子冲锋在前,山长躲与山中不路面的道理,虞山居士显然已经准备好,一同静坐于知府衙门,而他这一坐,就是至死不回了。
想到此,尚瑾凌道:“看来学生来的是时候。”他没有再多寒暄,从腰下的荷包中取出那枚不大的印章,“请虞山居士过目。”
信件中的印迹总有些模糊,不如直接看小印来的直观。
华夫子亲自来取,交于虞山居士。
宁王大印太大,唯有私印小巧,这是尚瑾凌走之前问刘珂要的,后者一点也没犹豫,直接塞给了他,“凌凌,虽然考个试一般也用不上,不过万一有危险,就随便用,你做什么哥都认。”
想到这里,尚瑾凌微微扬了扬唇,被全心全意信赖的滋味,总是分外美妙。
虞山居士没有客气,细细查看私印,皇家之印,皆有记号,轻易不得造假,而这也说明了老人的谨慎。身在岔路,他不能有一丝的疏忽。
过了半炷香的时间,虞山居士终于将印给了华夫子,送还尚瑾凌,“多谢尚公子。”
“应该的。”尚瑾凌重新将小印放好。
“宁王择雍凉,是为何意?”
尚瑾凌道:“久居龙城,则如泥潭,蛟蛇打滚,即使远离,依旧免不得泥溅一身。不如处局势之乱处,以待腾龙而归。”
这番话,虞山居士脸上的表情未变,然而华夫子却露出了惊讶,宁王竟然不是被贬出去的?
尚瑾凌接着微微一笑,“入人间,懂人心,知人愿,偿人苦,方知世事艰难。”
“公子以为宁王可当得起为国为民这四字?”
尚瑾凌摇头道:“他永远也当不起,人生百态,世事无常,得用一生去解读。这四个字太沉重,无论何人,放在背上要么被压垮,要么直接舍弃,不如就放在前方,看得见,记得住就好。”
虞山居士缓缓点头,“公子的回答,倒是颇为独特。”
“您过奖了,大义人人会讲,可终究还是要脚踏实地。”
虞山居士神情温和下来,看着尚瑾凌颇为惊异,“公子看起来不到志学之年,可心智却胜过而立无数。”
尚瑾凌失笑道:“学生已经十六,体虚柔弱,是以无事多思多虑,心就显老了,望您莫要见笑。”
虞山居士摇头,“新政新法,并不容易,就算高自修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