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不言踉跄着停住,然后一头扎进雪堆里,在雪地上印出一个大大的“大”字,半天没有动。
好热,好烫,想好……不能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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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竹自然不会信陆不言的话,可陆不言的话已经在她的心里扎下了一根刺。她面色阴沉地坐在床上,一直从晌午坐到晚上。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赵家大郎回来了。
西竹立刻下床,满脸焦灼地抓住赵家大郎,“赵公子,我夫君如何了?”
赵家大郎伸手拨开西竹的手,面露难色,叹息一声,“十分难办啊。”
听到此话,西竹原本就难看的面色瞬时惨白,她盯着赵家大郎看了一会儿,然后失魂落魄地走回床边,弯腰,慢吞吞的从被褥里抽出一把剑。
赵家大郎站在她身后,屋内没有点灯,只一点余光从窗口泄入,一半隐入黑暗,一半照在赵家大郎脸上,显得十分诡异。
“你要干什么?”赵家大郎问她。
西竹背对着他,慢条斯理抚摸过手上的剑,“劫狱。”
赵大郎摇头,“你想的太简单了。虽然你剑术高超,但衙门内捕快众多,也不乏有武艺高超者。你这一去,不止会救不到人,还会丢了自己的命。”
“可那是我的丈夫!”西竹的情绪突然激动起身,她猛地转头看向赵家大郎,双眸通红。
“别激动。”赵家大郎上前,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
男人的脸彻底隐入暗色之中,仿佛吃人恶鬼一般,“你替我再杀一个人,我就救你的丈夫。一命换一命,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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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竹年岁不大,现在也才三十不到。她于剑术上天赋极高,少年成名,肆意江湖。一次偶然的机会,她陷入了一场凶杀案中,被全国通缉,在苏州城内被赵大郎所救。
自此,西竹成为了赵大郎的人。
赵大郎给了她新的身份,将她推入了另外一个世界。
她杀的第一个人,是赵大郎让她去杀的。
西竹是江湖儿女,恩情二字重于泰山,从她被赵大郎所救,为他杀第一个人开始,她的生命已经不再由她掌控。
虽然她沦为了赵大郎的刀,但她也获得了“平静”的生活。
“江湖第一剑客”这个称号变成了一个传说,能真正找到她的人所剩无几。就算偶有人上门,在苏州地界,赵家大郎也能立刻帮她处理干净。
西竹原本以为,她的一辈子就会这样了。直到她遇到了她的丈夫,并且有了孩子。
西竹想获得真正的平静,她跟赵大郎提出了这个要求。
“我替你杀了那么多人,应该够还你的救命之恩了吧?”
赵家大郎单手持书卷,靠在窗边,没有抬头,只微微笑道:“是想走了吗?”
西竹攥紧手里还在滴血的剑,声音冷硬道:“是。”
“好啊。”赵家大郎语气温和至极,他抬眸看向满脸都是血的西竹,声音轻缓道:“只要你替我杀了最后一个人,我就放你走。”
最后一个人,只要杀了,就能拥有自由。
西竹相信了。
反正她都杀了那么多人了,再多一个也没关系。更何况这个人,还是一个朝廷钦犯,本来就该死。
那个人很好杀,西竹将他杀死后,便以为自己回归了真正的自由,却不想,这个轮回仿佛永无止境。
西竹站在屋子里,面无表情地擦拭着自己手里的剑。
她的剑白净如雪,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听雪。
可是这样干净的剑,偏偏在她手上被沾满了血腥。
“啪嗒”一声,窗户突然被人推开,狂风骤入,西竹下意识眯眼朝窗边看去。陆不言搭着一只脚,坐在窗边,朝她看来,“怎么样,清楚了吗?”
西竹拿着手里的剑,抿唇,身上已经没有刚才如此明显的敌意了,她道:“进来说吧。”
陆不言抬脚步入屋内,身上湿漉漉的,单单只是站在那里,身下就已经沁出一滩水渍。
西竹皱眉,“你身上怎么这么湿?”
男人毫不客气,“关你屁事。”
西竹:……
南方的雪是湿冷的,跟北方的完全不一样。陆不言埋在里面仅仅一炷香的时辰,起来的时候身上全湿,而且被冻得硬邦邦的,在原地打了一套拳,又蹦Q了半日,才勉强恢复人样。
西竹垂眸,突然道:“赵大郎让我杀你。”
“哦。”陆不言似乎毫不意外。
“怎么,你早猜到了?”西竹瞥他。
陆不言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问,“那个杀人账目是怎么回事?”
“临走前,赵大郎给我的。说如果有锦衣卫找来,就把这个东西给他。”
“你看过吗?”
“看过。”西竹没有犹豫道:“虽然我远在苏州,但我一向知道杨庸杨宰相的赫赫大名。”说到这里,西竹嗤笑一声,“狗咬狗罢了。”
“所以你就做了。”
“是啊。”西竹坐下来,继续擦剑。
陆不言站在一旁,问她,“他现在用你的丈夫威胁你,让你做什么?”
西竹垂眸,神态不变,“让我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