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发蓝。
满山都是白雪。
雪挂在树上、山上、路上,却又在赏景的人眼中,露出一大半属于树枝的奇形怪状的褐色形状。
“少主,少主有事发生啊!
山中一处有人停落的房屋,屋顶瓦片上少雪不说,还因为雪花化掉的水迹发亮,和谐地和晚上发蓝的天融为一体。
一条窄窄石阶,两边挂着纸糊的四方灯笼以照明,一个僧人光着脑袋,穿着灰黑色厚僧衣,提着个两个手掌宽高的盒子,匆匆在小道上往前方跑。
“有事就说事,慌手慌脚的吼什么。”
里面那人却是一个开着窗吹着冷风尝酒的少年,做书生打扮。
身形修长如竹,已经是一般成人的身高。
脸庞上却带着看他真实十五岁年纪的气息。
僧人到屋门口时,除了额上因冬日疾跑而有的些微细汗,已是一副模仿着里面那少年镇定自若的神情了。
少年他向门口,含笑点头:“对嘛,这才像样子,方外之人,就该优游自如,行走坐卧自在逍遥,怎么能像凡尘俗子一样横冲直撞的。”
僧人:“……”
这个方外是我想干的?
这身僧衣还不是上头命令我干的。
“将事说来吧。”
僧人低头:“掌门有令,将此物交于少主。”
二十多年,有一界天地,当时王朝以隋为名,新帝王一上龙座就变得无比昏庸享受奢侈,处处都是徭役和血泪哀嚎……
后来。
天地融合,隋朝灭了。
但是那一界的江湖却好端端存在,如水珠化入此世江湖河海,从此为一体。
长安洛阳一带,为旧时隋末留痕最重的两个地方,旧时的魔门道门都不约而同将部分分堂或人手安排在那……
至于天底下不止一个长安,不止一处洛阳,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长了眼睛和脑子的人都清楚,那一块地就是一旦去趟就出不来的浑水。
但……没人去淌浑水,不代表浑水里的人会往带着野心外扩展地盘啊!
魔道高手石之轩,“花间派”和“补天派”两条魔道道统的掌门。
他化名“裴矩”。
过去,在乱糟糟的局势里搅乱风云,隋世界被吞吃分食少不了他一脚,现在,还在朝堂上担任六部之首的刑部尚书。
至于做书生打扮的十五岁少年,名叫候希白,是他为花间派收的传承弟子。
僧人带来的盒子,里面是封书信。
候希白斯斯文文翻开,眉头越皱越紧。
书信里,是石之轩言简意骇告知候希白,京中正在发生一件以死而复生为引子的谋算,反正他离京城不远,速速过来看别人怎么操盘博弈,长长见识,也显露本事。
候希白:“……”
不是吧师父,死而复生这种事,您老人家居然也会信?
生死颠倒,死而复生。
江湖,朝堂,深宫……
候希白挥手让僧人退下,在房中慢步走,仔细琢磨起“博弈”两字来。
现在能在江湖上名震一方的人,没有一个是善茬,这是共识。
连俞灵零这个新入江湖的玩家,都知道有些怪等级实在是高,有些副本打起来难缠到会挂掉,她要是不想挂掉最好得全力以赴。
两三柱香时间,候希白便认为自己明白了师父石之轩的用意,笃定他是要自己往京城为花间派扬名,多让世人明白魔道花间的魅力。
发蓝天色,压着山间千万树木的白雪,同一条曲折山路。
刚刚那僧人走着是急色匆匆却速度极慢,候希白走着,却是看着闲庭信步,却在一柱香时间之内,就从山腰上的屋门口,到了山脚。
走过某条官路边空无一物竹亭时,候希白停下脚步,“师弟也收到了师父的信吗?”
树影斑驳不见人,却有声:“嗯。”
“师兄打算怎么做?”
“我嘛,斗酒写诗,品茗作画,若是能见三五个世间难有的美人,那就是大大的运气了。”
“……”
树影下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黑衣黑裳的人,“这个回答,有点敷衍我啊。”
候希白知道他是自己的师弟杨虚彦。
但候希白比杨虚彦更无语!
这种情况就是面对面,杨虚彦的脸,候希白这个当师兄的也看不清!
他移开目光,看向地面不甚清晰的树影,握扇反问:“师弟你呢?打算怎么做?”
“自然和师兄一样,杀,杀,杀。”
两人一个是花间派传道子,一个是补天道传道子,道统理念不同。此“自然”,是道统之自然。
树影下,杨虚彦手中剑光乍起,落在候希白扬起的扇面上,拆出了一地整齐的碎纸。
月白下,少年书生挑眉看,手中挡招的扇子毁了,但没毁干净,扇面全灭,剩着根根分明的扇骨。
而杨虚彦站在他面前,他看着杨虚彦逐渐淡化成影子,最后消失不见。
“师弟的幻魔身法真是越来越叫人分不清真假了啊……”
少年书生的身影,也在月白天色中渐行渐远。
隐于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