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缠。
少年的霍阑戴着眼镜,还远没有现在那一身冷厉的气势,抿着唇角,严肃又头疼地把他从窗帘上摘下来,问他又在折腾什么。
小梁宵哆哆嗦嗦,问他是不是要谋财害命。
小梁宵嘴快,一顺口就承认了自己要钱没有要命一条,意识到露馅想要改口,却发现霍阑根本没听他胡言乱语。
外面还有些冷,少年霍阑穿上外套,就要去开门。
小梁宵被他吓着了,以为他要走,跳下来跑过去拽着他,可怜巴巴地耷着头认错:“不闹了……”
少年霍阑被他拽得趔趄,愣了愣,伸手摸了下他的头。
……
那天傍晚,少年霍阑在楼下帮他捡了一晚上的纸飞机。
天色渐渐暗了,日光西沉,晚霞把世界都染得泛着橙红。
瘦削的少年扶了膝盖轻喘着,仰头认认真真地看他扔飞机的方向,跑着去追。
梁宵眼底微烫,侧了下脸,在覆着眼睛的掌心轻轻蹭了蹭。
霍阑对他其实一点都不严厉。
他不清楚家是什么样,少年霍阑也不知道怎么交朋友。除了对他的学习一丝不苟从不放松,其余的只要他多磨几次,都会放弃原则配合着他做。
他胡乱挪屋里的家具,霍阑就帮他一块儿抬。他想给家里添点布置,买了贴画抹了胶水,霍阑就帮他扶着凳子,让他往窗户上贴从路边砍价买回来的大甩卖红双喜字。
他突发奇想要钓鱼,楼下保安不让,闹了两天自己都忘了。霍阑依然尽己所能买了一鱼缸锦鲤,又去买了副四米五长的钓竿,到了半夜,神色局促地敲开门给他扛到了桌上。
小梁宵看得出霍阑并不开心,又想不出别的办法,只能尽力带着他折腾。
都是半大的少年,再定得下心沉稳早熟,被同龄玩伴拐着,也难免会有一起玩的念头。
小梁宵尽力拐着他不务正业,拖着少年霍阑往外跑,出门绕两公里吃久负盛名的豆花,去夜市吃一点都不健康的小吃,撬开锁上天台,坐在楼顶上晃着腿一块儿看太阳落山。
这些年,梁宵每次回头想,都觉得那段时间过得尤其开心。
开心到即使后来再觉得煎熬难过了,闭上眼睛假装回了那个时候,就好像还能好好过得下去。
但这样的日子又好像确实太短也太少了。
他甚至没来得及好好和霍阑道别,一件接一件的意外裹挟着他们,他自身难保,又豁出去拼了命想保霍阑,最后好像做到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能保住。
梁宵难以自控地一遍又一遍在梦里回忆,他当初走的时候都干了些什么,带走了什么,留下了什么。
他留给霍阑了什么,他让霍阑一个人面对了什么。
霍阑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找不到他又被分家算计的时候,父母过世的时候,身边没一个人能信任、步步危机如临深渊的时候。
霍阑说,他是他的天街草色。
梁宵从没细想过这句话,这会儿却忽然明白了。
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
……近却无。
霍阑从那个时候就已经知道了,可不光不生他的气,甚至还想抱抱他。
梁宵眼角沁出滚烫水色,呼吸粗重,摸索着想要找到那个被他丢在了江南的少年alpha。
霍阑坐在病床边,俯身把他整个抱住,一下下亲着鬓角小心安抚。
梁宵分不清梦境现实,急喘着找他:“霍阑……”
“我在。”霍阑握紧他的手,“没事了,我在。”
梁宵怕他不肯原谅被留在当年江南的那个少年,喘得有些咳,挣着拽他:“你别罚他,怪我,是我错了,别罚他……”
霍阑喉间滚热,抱紧梁宵,低头埋在他颈间:“不是。”
“不是你的错。”
霍阑按着梁宵教的,哑着嗓子,一点点念给他:“阴差阳错,天意弄人。”
梁宵原本挣扎得厉害,被他贴着耳畔念了两边,颤了颤,隐约平静了几秒,胸口反而起伏愈促。
霍阑担心他不舒服,急着揽住梁宵,伸手要去按呼叫铃,被梁宵挣扎着死死拽住了袖口。
梁宵喉间动了动,眼泪顺着紧阖的眼皮淌下来,发不出声的哽咽呢喃。
霍阑抱着他,把人贴在自己身上,忍着疼屏息靠近了听。
梁宵在他怀里,发着抖,哑着嗓子反反复复地念:“不闹了……”
霍阑胸口疼得几乎喘不上气,阖上眼睛。
在江南,小梁宵很喜欢惹他生气。
每次都胡闹折腾,真把他惹出脾气了又耷着头可怜兮兮地认错,转着圈把他从门口哄回来。
少年霍阑后来也隐约被拐出了些脾气,学会了被闹得实在头疼,就放下笔去拿外套,作势要走。
小梁宵每次都断然认错从不走心坚决不改,每次不让他走,翻来覆去都是这一句。
“你闹。”霍阑用力揽住他,哽声,“你闹,我不走,我不会走。”
霍阑不知道他梦见了哪一次,尽力回忆着,哑声解释:“我出门是去买东西……你想要什么,我去给你买,你不要怕,我很快就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