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生那时眼见无数乡民挣扎,女真官兵跋扈,小吏可恶,想起张献忠事迹,取来刀笔,在石碑背面刻下一首七杀诗。
天生万物以养人,世人犹怨天不仁。不知蝗蠹遍天下,苦尽苍生尽王臣。
人之生矣有贵贱,贵人长为天恩卷。人生富贵总由天,草民之穷由天谴。
忽有狂徒夜磨刀,帝星飘摇荧惑高。翻天覆地从今始,杀人何须惜手劳。
不忠之人曰可杀!不孝之人曰可杀!不仁之人曰可杀!不义之人曰可杀!
……杀杀杀杀杀杀杀!
一诗既成,已脱郁气为豪情,燕平生投军,蹉跎二十年,虽然练出一身好武艺,北方义军的事业,却也始终没有大的成就。
直到五十年前那场大战,他也去江边战场走了几遭,取了一份太岁肉,回到川蜀之地后,义军声势大盛。
当时那首七杀诗,已经被二十年以讹传讹,认为是张献忠显灵所作,燕平生索性取七杀为名。
从七杀军到七杀教,女真败退到关外之后,七杀教盘踞川蜀之地,事业好生兴旺。
整整五十年了,虽然不曾穷奢极欲,却也养尊处优。
燕平生做梦也没有想到,那尊贵的生活没有给他带来长久的满足,反而常常为了川蜀之事焦头烂额,为了那些治理不得法的手下大发脾气。
而如今在这被追杀的路上,却让他想起了当年孑然一身投靠义军的那段生涯,让他有了一种别样的安心。只是可惜,追杀中的安宁,终究短暂。
呼!
小路两侧,长草及腰。
陡然间一股强劲的热风袭来,水气充足的青草竟然直接被吹得枯黄,点燃起来。
野火蔓延,浓烟滚滚。
倒伏的草叶,将前方道路掩盖,后方也是一样的场景。
烈火熊熊,一圈火光,把老马、板车,围在中央。
老马受惊嘶鸣,身上毛发枯黄,眼看也要被高温烘死,忽然一只手在它背嵴上点了两下。
唏律律!
霎时间,这匹老马精神焕发,如同神骏异兽,竟然一下挣断了绳索,抛下板车,飞越烈火,绝尘而去。
“呵呵呵,想不到你这个七杀教主,竟然还怜惜一匹老马的性命,暂时调理它的气血,助他逃走。”
黄眉黄发,颔下无须,貌如青年的男子,出现在火圈之外。
燕平生叹了口气,转过身来,依旧坐在倾斜的板车上,裹着棉被看向那人说道:“孩儿,我以为咱们父子相得益彰,多年的情谊,铭刻终身,实在是想不明白,我究竟做了什么,才让你这样背叛我?”
“你,甚至都不肯叫我一声爹了!”
黄眉黄发的这人,乃是七杀教石渠分舵的舵主,也是燕平生原本最器重的一个义子。
不过他此刻脸上却露出一个轻蔑的神情。
“爹?”
轰!!!!
那一圈熊熊燃烧的野火,忽然被一股狂暴的气息压灭。
石渠舵主肩背四肢,朝着外界各个方位,迸发出上百道强劲的气流。
气流拍击在地面,轰然扩散,使周围的火光瞬间熄灭,也让石渠舵主的身体,勐然拔升到高空。
诸多气流在地面砸出浅坑,折射之后的交互作用,神乎奇迹的随着石渠舵主一抬手的动作,在他前方形成一个巨大的半透明掌印。
电光火石间,燕平生的身体向后一退。
裹在身上的棉被,如同一个蚕蛹,因为他的速度太快,被他的后背撕裂开来,形成一个整齐的缺口。
他的身影,刚勉强退出那个掌印覆盖范围的时候,那还保持着隆起姿态的空心棉被,连同那辆板车,都已经不复存在。
那个掌印的速度,比声音快出两倍不止,就算形成掌印的材料,只是经过压缩的普通气流,在这种速度下,也足够将地面轰出一个深坑。
地面勐然一下震荡,棉被、板车,都成为了深坑底部的残渣,压得严严实实,如同铁块,一点也看不出木料和土壤的分别了。
燕平生的身影,发生异样的变化,脸型变得更加开阔威勐,身躯延展,须发如铁,口中长出了狮子一样的獠牙。
但是他的眉心,却向外生长出白色的毫毛,向右旋转盘结,如同一点白玉印在眉心,洁净柔软,又大放光明。
此乃佛菩萨眉间白毫相,文殊师利狮子卫道法相。
他双手合拢,向前一斩,噼开了从那个深坑上扩散开来的气浪,而在气浪中石渠分舵舵主的身影也就显现在眼前。
这双手合十的一斩,破浪之后,再斩人。
面对这样菩萨动怒般的一击,石渠舵主的手臂如波浪般一甩,向前刺出。
他这一刺之下,被燕平生那一击压塌过来的空气,变成一层层肉眼可见的屏障,被他的指尖刺破,如同水波,又如同极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