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泉(1 / 3)

茫茫沙漠之中, **的阳光几乎要撕掉人的脸。

沈青玉伏在滚烫的沙子上,舔了舔干裂起皮的嘴唇,眯着眼盯着远方。

这次剿匪比上次还要艰难。隆宣帝派她来无非是因为她熟悉这帮沙匪,但同样地, 经过几个月的缠斗, 他们也熟悉她。

这次沈青玉还没到西边,这群沙里的蝎子就已经得了信儿, 一连五天,他们在沙漠里躲猫猫,沈青玉愣是没能抓到他们一根头发。

连日的追捕极大地耗光了众人的耐心和精力, 她调用的西北官兵早已没了斗志,各自趴在沙堆后边打瞌睡。此时她身边只有一个北楼的兄弟和她一起强撑着,维持着这场旷日持久的埋伏。

小兄弟为了打起精神, 低声和她说话:“青玉姐, 这帮匪手里到底有什么?值得我们三番五次地来剿他们?”

沈青玉被晒得头昏脑涨, 喉咙早就干得开裂, 一出声就疼, 泛着血腥的甜味。她用力咽了口唾沫, 低声道:“油,地里的油——那是皇帝的命根子,挖一勺都不行,更别说他们是一缸一缸地挖了。”

这次那帮亡命之徒直接开出了一整条矿脉,隆宣帝对她下的是死令,若是拿不住他们, 那死的就是她了。

小兄弟还要说什么,蓦地被沈青玉按头往下一压:“嘘——”

苍茫的视野尽头,浮起一层尘土,若不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怕是会让人误以为是眼花。

沈青玉立刻精神起来,压着嗓子呵斥道:“都给我精神点!要睡,干完这仗回家搂着婆娘睡去!”

官兵们也紧张起来,握紧手中刀枪,依照沈青玉的指令,借着沙丘的掩护渐渐合围起来。

沈青玉眼前发花,狠狠地眨了两下,视野中那阵浮土越来越近,直到她能看清为首那人的座下的马匹——

不对!

为了这条矿脉,西边几乎所有零散的沙匪都汇集到了一处,怎么可能只有这点人?

她因为连日暴晒缺水而晕眩的大脑飞速运转,当机立断下了指令:“撤!先回大营!”

但已经来不及了。

身后平静的沙土忽然如同怪物一样张开了血盆大口,数不清的匪徒从沙丘中冒出来,挥着尖刀,眼中嗜血,疯狂向他们扑来,声势极为迫人。

官兵拿刀的手都在发抖,短兵还未相接,这仗就已经输了。

沈青玉知道这次对方为了置她于死地,也是拼了命了,猛地咬破舌尖,掌间黑气淬过刀刃,率先冲了出去。

“杀!——”

大漠辽阔,残阳如血。

沈青玉是被颠簸醒的,一眨眼,浑身的疼痛便跟着清醒过来,她闷哼一声,意识到自己正在趴在别人背上。

她的小兄弟几乎是跪在地上背着她走,听见她的声音却没力气回头,哽咽着道:“青玉姐,你没事?”

“没……事,”沈青玉费力地撑起身子,“放我下来。”

“你放心,”小兄弟抓紧她的胳膊,眼底血红,已经流不出泪,“我就是死也会把你带回京城,找到楼主——找到七哥就好了!”

沈青玉叹了口气,手颓然垂下。

还能回去吗?

像七哥说的那样,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生儿育女,安稳一生。

还能吗?

沈青玉视线模糊,神智昏昏沉沉,隐约看见一个人冲她笑着,温和地喊着“青玉”。

南下镇压暴民,程漆全权交给葛话,留梁萧在京中。当夜,葛话就带着程漆的嘱托连夜赶往南方,相距并不算远,以北楼的脚程,约莫一日就能赶到。

在葛话抵达南方运河沿线,照他所说的以镇压为名煽风点火之时,程漆坐在山中的竹院里,手上拿着一把淬毒的匕首。

真到了这天,陶枝还是紧张得浑身发冷,手心微湿。

程漆看他一眼,旁若无人地展开她捏紧的拳头,在掌心轻轻吻了一下。

而后陶枝看着他们,感觉像是一个从未接触过的世界向自己张开了大门。

苏兆言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瓷瓶,盛着一点透明的液体,他说,那就是北楼。无色,无味,几乎和水一样,却是世上最毒的毒,攀附在人的血液里,一生如影随形。

老叫花子盯着那小瓶看,浑浊眼珠里一片火热。

程漆**着上半身,从苏兆言手中接过瓷瓶,然后稳稳地执着匕首,刀尖对准自己的小臂。

划破皮肉,笔直的三寸线条,没有一丝弯折,不差毫厘。

他的胳膊也没有一丝颤抖,陶枝却闭上了眼睛,难受地偏开头。

而后的过程她没有细看,但她能闻到空气中气味的变化。无色无味的毒药与血相融之后,蓦地变了,森冷,妖冶,带着浓重的苦味,霎时掠夺了所有人的鼻息。

而后她听见老叫花子不耐烦的催促,也没错过某一瞬间他的抽气声。

她知道那是北楼种在了他的身上。连这种不怕疼的奇人都会有感觉,陶枝难以想象十多年前那个十来岁的少年,要如何面对这种疼痛。

陶枝喉咙堵着,眼底发热,不知过了多久才听见程漆低沉叫她。

睁开眼的一瞬间,看见程漆略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