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东暖阁里。
康熙斜倚在南窗下的罗汉塌上,手里捧着茶碗正在思索前方与吴世璠的战事。
贝勒察尼率兵水陆夹击,克复岳州,不久之后平定了湖南。
宁夏提督赵良栋随即上了折子,建议借机攻打汉中,兴安,计划再拿下四川。
康熙本也有此打算,命令抚远大将军图海领兵前去与赵良栋汇合,兵分两路入川,夹击吴世璠的势力。
图海却遇到了困难,入川道路艰险,所率大军连行路都难,更何况打仗了。
康熙烦躁不已,这种天险非人力短时间内能克服,只得从长计议。
吴世璠始终是康熙的一块心病,最近吃饭没有胃口,睡觉也睡不安稳,更没有心思翻牌子了。
烦闷之中,康熙本想去后宫走走,抬头看到大镜屏里的人影,很快又坐了回去。
他无端想起了佟贵妃那缺掉的一块眉毛。
想起其他嫔妃也一样如此,顿时兴致缺缺。
除了那个有点呆的小答应万琉哈氏。
门口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声,康熙抬眼看去,梁九功领着万柳走了进来。
她低眉敛目,一身霁色绣樱草暗纹圆领右衽常服袍,胸前挂着一串金珠手串,耳朵上戴着金珠耳坠,搭在身前纤细雪白的手指上,各戴了几个金指环。
康熙不由得倒抽了口冷气,真是白瞎了她那一身衣袍。
雨过天青有多出尘脱俗,她的一身金晃晃,就有多刺眼。
万柳一进东暖阁,视线所及之处,只觉得眼睛噼里啪啦直闪。
各种掐丝珐琅摆件,青玉炉瓶水盛炉床子母狮,紫檀桌椅案。
屋内摆得满满当当,加上镶金镶楠木,她误以为闯进了某个价值连城的古董库房。
屋内的陈设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有钱!
万柳本来进来时还紧张不安,此刻被有钱人的品味一冲击,倒轻松了几分。
她规规矩矩上前请安,听到头顶康熙声音闷闷地道:“坐吧。”
梁九功悄无声息端了只紫檀绣凳放到康熙下首,万柳谢过康熙,上前规规矩矩坐在了绣凳上。
她眼前正前方,恰是是康熙明黄绣金龙暗纹的常服袍四开裾下摆,还有他坐着的紫檀罗汉塌。
万柳将眼皮又垂低了些,几乎快闭了起来,免得被他的财富闪瞎了眼。
她在慈宁宫见到最多的是紫檀,在乾清宫见到最多的也是紫檀。
紫禁城可以称为紫檀城了。
不过,康熙为什么让她坐,都这个时候了,依着步骤,不是先吃饭再鼓掌吗?
难道现在前面还加了道程序,先谈心再吃饭再鼓掌?
也对,互相了解一下也能消除紧张,说不定还能说几句俏皮话破冰。
硬邦邦硬来,肯定比不得互相沟通之后,身心合一来得畅快。
不要小瞧古人在这方面的智慧,毕竟前有《金瓶梅》,后有前段时间康熙下令禁掉的《隔帘花影》,里面描述的绝活,比花市小弹窗那些精彩多了。
万柳当时听说禁掉《隔帘花影》时,遗憾得几乎捶胸顿足。
此等大作她竟然没有机会拜读,简直是她与大作的共同损失。
万柳断定康熙肯定看过,不然他怎么能判定里面的姿势太过新奇,有伤风化所以不许传播了。
康熙打量着万柳,见她垂着头神色变换不定,以为她害怕,不由得放缓了声音道:“搬到永寿宫住得可还习惯?”
万柳欠身答道:“回皇上,奴才住得很好,奴才多谢皇上关心。”
随着她的动作,身前的金珠也跟着轻微晃动。康熙看得眼睛疼,终是忍不住嫌弃地道:“俗不可耐!怎么把一堆金子全堆在了身上!”
万柳这可不乐意了。
金子哪里不好了?不管在什么时候都是硬通货!
她不懂玉啊翡翠这些东西的价值,再说她也没有。金首饰砸扁了,没有宫里的印记,可以随便拿出去花,也不会被人抓着。
这套金头面,还是原身被宠幸之后,内务府送过来的赏赐。
她本来舍不得戴出来,却不得不遵守面圣的规矩,要是不戴,就是一个御前失仪之罪。
现在戴了他又不满意,万柳懒得与他计较,他是老大,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她嘴里称是,将身上所有的金饰全部摘下来,放进帕子里包好,再塞进了袖袋里。
不过万柳还是得说清楚,她就这么套撑场面的,康熙不许她用,那以后就不能怪罪她装扮不合规矩了。
“皇上,都是奴才的错,奴才会去托内务府工匠重新打得精巧一些,以后再戴出来。”
康熙被她一连串的动作吸引住,见她把那点破金子当宝,再一听她的话。
嘿,他一口气顿时噎在了喉咙。
他努力吸了吸气,开口唤道:“梁九功,万氏伺候太皇太后有功,赏两套金......”
很快,他把金累丝收了回去,改口道:“一套珊瑚珠,一套翠玉头面。”
梁九功恭敬应是,又问道:“皇上,可否传膳了?”
康熙看了眼座钟,嗯了一声,“传吧。”
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