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暂住的大宅,一模一样的幽暗长廊。
男人轻轻在长廊中央驻足,仿佛又看见干干净净的蓝眼睛少年,推着轮椅向他靠近。
乔沃德第一次与他见面,是自己推着轮椅来的。
哥谭似乎总要与雨水和阴天挂钩。
他站在宅邸的二楼窗边看着,从暴雨连绵的人行道上,少年打着一把白伞,一只手吃力地摇着轮轴,穿过雨水而来。
冷漠的家庭关系。
汉尼拔几乎立刻就对少年做出了初步判定。
棕发男孩到了宅邸的门边。
门铃太高,他够不着。
低头看看自己已经淋湿大半的衣服,他闭了闭眼,收起伞,用伞尖戳响了门铃。
男人打开门,站在幽暗的门廊里,眼神带着温文尔雅的笑,邀请他进来。
少年把轮椅停在了门廊的脚垫上。
他的小白伞在滴水,他不想弄湿别人家的漂亮地毯,就拿着手接,让雨水流在自己裤子上。
大门在他身后静静关上。
那时哥谭爆炸案过后不久,汉尼拔的咨询工作剧增。
大量PTSD患者占据了他的个人时间,他只得停下对阿卡姆的兴趣研究,转而专注于本职工作。
乔沃德与他接诊的其他病人没有任何不同。
他的双亲在爆炸中过世,他双腿被炸伤,而据他在哥谭的舅舅描述,乔沃德经常会在半夜尖叫着惊醒,影响与他同岁的表哥学习。
汉尼拔注意到,少年的左腕有一块很厚的护腕,底下藏着绑得乱七八糟的绷带。
也许是一次被偶然目击的自杀行为,让他的舅舅决定把他送来这里。
乔沃德非常配合,一个小时的心理咨询结束后,他轻轻地说:
“谢谢您,医生。我觉得比之前好多了。”
汉尼拔:“令人欣慰的结果。下周再见,乔。”
像乔沃德这种严重的PTSD,治疗通常都需要一段长期疗程。
但第二次见面,汉尼拔发现少年的状态又倒退了,左腕上的绷带换了新的。
汉尼拔:“愿意跟我谈谈你的舅舅,和你现在居住的环境吗?”
乔沃德:“一切都很好。”
他去拿桌上的水杯。
透过透明的玻璃杯,汉尼拔看见他右手掌心贴了好几道创可贴,肿得像层馒头。
他想起乔沃德每次都是一个人摇着轮椅,穿过长长的人行道过来。
每次治疗结束后,他也不急着回家,坐着轮椅在街上游荡。
汉尼拔:“上一个病人送了我一双手套,但型号偏小。我想你刚好适合。”
他随手把自己一副旧的厚手套送给乔沃德。
乔沃德看看他,蓝眼睛里一瞬间竟然有丝凄然,但他掩饰住了。
乔沃德:“谢谢您,医生。“
他很珍惜地戴上了。
往后每次来治疗,他都戴着这双有点破的旧手套。
治疗持续了一个多月,毫无预兆地中止了。
据乔沃德的舅舅所说,他们认为乔沃德已经治好了。
作为乔沃德的主治医生,汉尼拔知道他的状态离“治好”还有很大一截。
但这种情况,他见得太多了。
他是声名在外的心理医生,咨询费不是小数目。
尤其是像乔沃德这种中产阶级家庭,中途突然停止治疗、或者更换心理医生的病人大有人在。
到这里为止,他都没有在意。
然后,又是一天哥谭暴雨。
汉尼拔结束了当天的咨询工作,在二楼窗台处品一杯红酒。
他看见少年戴着他的旧手套,打着小白伞,艰难地摇着轮椅穿过人行道。
男人打开门,微笑着站在门廊里迎接他。
但乔沃德却似乎本没打算上门咨询。
他显得有些惊慌,讷讷地说:
“我只是散步……”
汉尼拔扫了一眼他的左腕,那里的绷带又厚了一层。
汉尼拔:“现在也并不是我的工作时间。所以,我可以邀请你进来喝杯茶吗?”
于是乔沃德又推着轮椅进来了。
他还是在门口的脚垫上停住轮椅,用手接住小白伞滴下来的水,滴得满裤子都是。
他良好的家教和礼仪,是汉尼拔请他进来喝这杯茶的主要原因;
但当他看见少年仔细地把旧手套脱下来,在膝盖上叠好的时候,突然有了一个新的想法。
这是一个几乎被社会抛弃了的孩子。
失去双亲,远离故乡,双腿残疾,还有严重的心理疾病,并被困在陌生的哥谭,和冷漠的亲属家庭里。
——就算有一天他消失,大概也不会激起任何波澜。
汉尼拔:“谈谈最近的睡眠状况吧,乔。”
乔沃德:“……我并不是来咨询的,医生,我没有钱……”
汉尼拔:“没关系。”
这次治疗时间很长,足有三个小时。
汉尼拔留他在家吃晚饭,乔沃德拒绝了,还是打着小白伞,摇着轮椅回家去。
汉尼拔在二楼看着少年的背影。
雨水中,有一只狗被粗心的主人栓在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