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赤红的火焰忽然从炉门里窜出来,诡异可怖,张牙舞爪。
纪砚清心一跳,本能往下看,却在中途被还弯腰在那里的翟忍冬挡住视线。她的身体压得很低,因为只穿了贴身毛衣,能看到微凸的肩胛骨。长发松松垮垮地绑了两道,有几绺垂下来,被跳窜的火焰一撩,露出绷着的脖子,线条瘦而有力,挨过一巴掌的青紫触目惊心。
纪砚清舔了一下微干的唇缝,挪开眼,直白地说出自己送她护目镜的目的:“我不太喜欢欠谁人情。”
说完,纪砚清看了眼自己的手。
她今天除了香,还买了瓶缓解肌肉疲劳的精油,可能是放的时候没留意,洒出来小半瓶。
刚她去拿护目镜的时候沾得手上到处都是,根本无视不了。
纪砚清皱了一下眉,声音微沉:“翟老板先看着,我去洗个手。”
纪砚清快步离开。
卫生间的老式门锁很快被打开又扣上,“咔”的一声,翟忍冬手里的火钳子磕到炉膛。她被火烤着的眼睛眨了一下,抬头看向躺在盒子里的护目镜。
只有颜色和她的一样,材质、做工、防雾、防雪盲、防紫外线……哪一样都比她的好。
翟忍冬把火钳子从炉门里抽出来,放进装柴的铁桶,然后伸手关了炉门,挡住被烟囱里的风吹着往出窜的火,视线重新落回到护目镜上。
去孙奶奶家要经过一片只有窄路的沙棘林,翟忍冬和小四中途休息的时候摘过手套,手背被刺划破了一道。
这会儿伤口已经结痂。
她握了一下手,抬起来去拿护目镜。
透光也比她的好。
炉门上小小那个洞透过来的火都还是该有的橙红色。
翟忍冬捏了一下调节扣又放回去,伸手掏出口袋里的手机:“辛姐。”
电话里,女人语速很快。
翟忍冬说:“我跟你们一起去。”
翟忍冬立即起身走到厨房,对正在收拾锅台的黎婧说:“帮我准备两天的食物和水,我出趟门。”
黎婧来不及问翟忍冬要去哪儿,她人就已经走了。
楼梯上匆促的脚步被水声完全隔绝。
纪砚清洗完手出来,只看到桌上孤零零的护目镜。她在桌边站了一会儿,伸手盖上盒子,把包括专门给翟忍冬配的收纳袋一起扔进了墙边的垃圾桶。
翟忍冬收拾好行装下来是在十分钟之后。
黎婧已经替她准备好了要用的东西,正站在门口等着。
翟忍冬单肩挂着包,大步走过来说:“这几天注意点店里的情况,如果有人闹事,马上给小邱打电话。”
黎婧麻利地帮翟忍冬装东西,随口道:“谁会来闹事啊?”
翟忍冬:“老街的贼。”
黎婧:“老街跟咱一南一北,那里的贼跟咱无冤无仇,他跑咱这儿闹事干嘛?”
翟忍冬说:“跟我有仇。我当街打了他。”
黎婧:“……诶。”
这个容易让人犯病的女人哦。
翟忍冬把沉甸甸的包挂在左肩上,伸手从柜台里侧拿出来车钥匙。
“这什么?”翟忍冬看着挂在下面的牛骨饰品问。
黎婧顿时一挺胸脯,骄傲地说:“纪小姐今天在老街买了一大堆东西,让我挑件喜欢的送我,我就挑了这个钥匙扣!怎么样,做旧的牛骨是不是特配你破破烂烂的车钥匙!”
翟忍冬黑色的眼珠闪了一下,目光从眼眸里投下来。
她稍稍翻手,让不规则的环形牛骨躺在手心里,看着上面蛛网一样,层层向外延展的纹理。
黎婧鬼迷日眼地盯看她老板一会儿,得意道:“我的审美是不是贼高级?”
翟忍冬“嗯”了声,说:“关你什么事,钥匙扣是你买的?”
黎婧:“是我挑的!好心没好报,拿来吧你!”
黎婧抻着胳膊要去抢钥匙扣。
翟忍冬手一抬轻松躲开,把钥匙装进上衣口袋说:“我走了,看好店。”
黎婧扭头摆手,一秒也不想多看翟忍冬:“赶紧赶紧!”
翟忍冬把背包往上勾了一下,往出走。
手触到门闩,她动作一顿,回头看向炉子。
“桌上的护目镜呢?”翟忍冬问。
黎婧:“什么护目镜?”
翟忍冬嘴唇动了动,片刻后说:“没什么。”
翟忍冬拉开门出来。
门外风雪依旧。
黎婧到底没敢跟翟忍冬闹到底,吸溜吸溜地抱着胳膊站在门口大喊:“路上注意安全!”
翟忍冬启动车子,隔着冻了层霜花的玻璃朝她打手势:OK。
很快,车灯在雪雾里变得模糊,然后彻底消失。
黎婧麻溜跑回来,顶着大风把门闩上。
风灯在雪雾摇摆,光影已经虚化到快无法触摸的边缘在纪砚清窗边徘徊。她靠在打开了一条缝隙的窗边,手里拿着根点燃的香烟。
风在吸食它。
纪砚清冷眼看着翟忍冬远去的车灯,轻哼一声,推上了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