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衔鹤把伞撑到江御头顶,回他说:“没有,是雨水。”
江御盯着他瞧了会儿,笑了一笑,又恢复往日那副混不吝的模样,对沈衔鹤道:“师兄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吧。”
沈衔鹤把手中的伞往江御那侧压了压,问他:“在里面有没有受伤?”
江御听到这话,像是想到什么,突然弯下腰捂住自己的小腹,他的五官拧成一团,发出一声压抑的呻|吟。
沈衔鹤吓了一跳,连忙蹲下身,看向他手掌捂住的那处,紧张问道:“伤得什么样?严不严重?让我看看。”
结果江御叫了几声后,猛地抬起头,对他嬉皮笑脸说:“师兄,骗你的。”
沈衔鹤面无表情地看他,江御被他看得心虚,收起脸上的笑容。
秋雨淅淅沥沥地下着,落在残破的茅屋上,落在井边半截的石碑上,落在被高高举起的油纸伞上……声音连绵不绝,细细密密,像是情人间的私语呢喃。
沈衔鹤轻轻叹了口气,认真问他:“真没受伤?”
江御也不复刚才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回答道:“受了一点小伤,没事。”
他拍拍他的肩膀,安慰沈衔鹤说:“一个小小的芙蓉境能奈我何?”
可是后来沈衔鹤才知道,有人在芙蓉境中动了手脚,实际上江御在里面困了半年有余,历经了两次飞魔乱心,九死一生。
徐奉明出关后得知此事,立即把太清宗上下都彻查了个遍,最后将与此事有关的几位长老全部逐出太清宗。
按理说,沈衔鹤是师兄,该多护着师弟,可那些年里,确实江御为他做的更多一些。
在他们年纪稍大些的时候,在他们可以下山历练的时候。
沈衔鹤天真单纯,不知世道险恶,他对自己遇见的每一个人都抱有最大的善意,在路上遇见一只瘸腿的小狗都要心疼好长时间,给它治疗,给它包扎,更不要说看到那些苦命的人。
他这样的性子,在外面吃亏是完全可以预想到的。
最初的几次下山,江御总是要紧跟在沈衔鹤的身边,怕他被人欺骗,怕他被人拐跑,又怕他走得太远迷了方向,找不到回去的路。
沈衔鹤得知他心中想法,觉得好笑,他倒不至于傻到这般地步,不过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
江御担心他被人诓骗,他也担心江御在外面玩得太开心,忘记师父交代的任务。
他们走过无忧城外落满星辰的湖水,在青鸦坡下鬼气森森的沼泽里打捞出残缺的龙鳞,乘船渡海时斩下过蛟龙的爪子……
谯明山上覆满皑皑的大雪,春来之时尽数消融,烂漫繁花连绵了几个山头,又在下一个季节凋谢,满山萧瑟红叶飘零,像是一场红色的大雪,渐渐的,渐渐的,红的雪就变成了白的雪。
不知不觉间,光阴像是一支离弦的箭矢,一回首,身后的路原来已经这样长了。
沈衔鹤以为自己会与师弟一直这样下去,可是少年慕艾,慢慢他们身边多了一些美丽的姑娘,沈衔鹤会有意避开和她们的接触,但江御和他不同,而且他似乎是格外招姑娘们的喜欢,一路上总能遇见姑娘请他帮忙。
沈衔鹤看着他们坐在一起说说笑笑,有时恨不得上前将他们远远地分开,他想不到自己为什么会想要这样做,更说不出其中道理,于是只能安静地站在原地,将心中那些翻涌的酸水默默压下。
盛明六年的秋天,那一年沈衔鹤十八岁,江御十七岁。
那是他们最后一次下山历练,翌年沈衔鹤便从徐奉明的手中接下了太清宗的宗主之位。
临近中秋,山下的街市繁灯如昼,人来人往,有人摇落满树金黄的桂花,他们身上就沾满了桂花的香气。
城中富商办了一场赏菊宴,江御听闻后立即兴致勃勃地拉着沈衔鹤一同前往。
沈衔鹤不喜热闹,故而到来之后就一直安静坐在席间,不言不语,不像是来参加宴会的,倒像是个来听师长讲课的学生。
不远处的江御与几位新结交的朋友推杯换盏,倒酒的间隙,他回头对沈衔鹤招了招手,沈衔鹤却摇了头。
他仰起头,目光穿过稀疏花枝,望着夜空中那一轮清冷的月亮。
席间有不少宾客偷偷打量他,那视线让沈衔鹤很不自在,很快,他们推推攘攘起来,有个簪花的绿衣青年不知怎么回事,隔了老远竟也能摔进沈衔鹤怀里。
绿衣青年手忙脚乱地从沈衔鹤怀中爬起,然后飞快地钻进人群里,不见踪影。
他把一本薄薄的册子留在沈衔鹤的怀中,沈衔鹤垂眸看去,黑黝黝的封面上既没留下姓名,也没留下其他信息,只画了一支并蒂的莲花。
青年手法实在拙劣,很容易看出这书册是他故意留下的,沈衔鹤翻开第一页,他没注意到江御是什么时候回来,他弯下腰,把下巴抵在沈衔鹤的肩头,对他道:“师兄看什么呢?也给我看看。”
沈衔鹤嗯了一声,往后翻去,画册上绘有两个男人,起初还只是抚琴饮酒,至后来这两个男人竟抱在一起亲吻起来,互相剥去衣物,身体交叠。
随着沈衔鹤翻动,江御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眉头越皱越紧,最后实在忍无可忍,一把将那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