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离向酒肆内的量酒博士要了纸笔。*
还特意强调要墨、朱两种颜色。
之后把纸笔交给小英——
“好记性不如烂笔头,朕说一个官员,你就记一个。”
“分红黑两色,可千万别记反了。”
小英认真严肃地抓起了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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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垂拱殿。
一只白鹤在大殿侧方安静地站着。
离得近的官员不免有几分赞叹:这只鹤真的蛮灵的,平时在朝上溜达也就算了,可今天/朝上都吵成这般喧嚷,它居然也不怕。
是的,朝上已经吵成了一锅粥。
姜离刚切换到白鹤视线的时候,甚至有点恍惚:此时垂拱殿乱的,跟她置身的开封街道也没什么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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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朝历代官员都很爱廷辩。
今日皇帝忽然抛下这么一件破天荒的事情来,朝臣们毫不意外当朝争论了起来。
一争论,阵营就清晰可见。
朝上基本分为三派——
守旧的文臣:坚决反对皇帝变革祖宗之法,坚决抵制开武将可入朝堂中枢执政这个口子!
与之相反的自然是赞同皇帝变革的朝臣们:应当重用忠勇有才的武将,一扫先时‘崇文轻武’的弊症,起码是不要再轻武!
十三年前金兵挥兵南下,打宋兵跟刀切豆腐一样的教训还没有吃够吗?!
除了针锋相对的两派,当然还有刘尚书为首的不倒翁派:就像开特科一般,万事跟皇帝走,陛下干啥我干啥,你们吵架我吃瓜。
如今皇帝只是提出这件事,还没有坚持表态,不倒翁派就先集体沉默,哪怕被点到名,也迅速发挥三不沾特质,把话甩出去。
赵寰冷眼看着朝上越吵越厉害。
不过心情总算稍微好一点:能吵起来,她就已经颇为欣慰了。
说明总归有人被惨痛经历打醒,肯站在国家安危百姓生死上想一想,肯‘变’。
若是经历了一次国破家亡,满朝文臣依旧是有志一同的旧思想,那才真是再也没救了。
好在,如今朝堂经过油锅和恐怖游轮的初筛,圣驾归于开封后又添了许多北地臣子,能够认识到在刀锋面前,什么礼法德行都没用,武德是唯一的通行证。
你没有强兵强将,人家想打你就打你!是人家挑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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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总有人让赵寰的心情好不了一点——
御史中丞作为坚定守旧派,在士大夫讲究文雅的时代,不惜吵的脸红脖子粗,也坚决不允许武将有可能做宰相,凌驾于他之上。
他高声道:“大宋历代祖宗法制便是‘与士大夫治天下’!陛下若如此更张祖宗法度,必以此失人心!”
这句话一出,赵寰眼底的火就烧了起来,几乎烧成了一片血色。
你们还有脸提这句话?!
赵寰不像姜离,看都
不愿意看宋朝史书。她到底是赵宋的子孙,对祖宗们的旧事还是知之甚深。
这句出名的‘与士大夫治天下’,前后还有两句话——
这原是神宗朝,守旧派反对王安石变法时候的话。
前一句话是神宗皇帝问宰相文彦博道:这个变法,虽然士大夫们多不悦,但对百姓难道没有好处?
宰相直接回答道:“陛下为与士大夫治天下,非与百姓治天下。”[1]
为百姓好又如何?对我们又不好!
这便是宋的宰相,装都不装了。
一句话戳的赵寰剧痛。
眼底的火,是她亲眼见过的战火。
眼底的血色,是她自己曾与这北地无数百姓一样,做亡国之俘时流下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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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离也听到了这句话,在6688给出上下文后,忍不住又喝了一杯酒,以暂浇心中怒火。
果然,一早来到酒肆是个正确的选择。
窗外百姓们欢庆的声音从窗口飘进来。
姜离坐在这开封的酒肆里,念及克定幽州(北京)的岳少保,自然也很想念另外一位守卫幽州的于少保。
他在说:民为重,社稷为重,君为轻。
而这里面,甚至没有他自己这个‘士大夫’。
他是这样说的,亦是如此践行,直到最后。
说起来,于少保也是御史出身,然而同一个职业的上下限就差这么多。
不过想想,宰相这个职业,还有诸葛丞相跟秦桧这种上下限,也就知道,世上没有什么不可能。
重点是——
姜离指着纸页:小英,把这个名字加粗多描两遍!
小英很听话用朱笔把许中丞的官位名字描了好几遍,殷红像用血染过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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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拱殿。
与赵寰同样熟悉神宗朝变法事的朝臣很多。
御史中丞话音未落,李清照作为尚书已经站了出来:“陛下登基,乃天下万姓军民之心!”
易安居士入朝以来,不改从容洒然之态,今日是罕见的眉目冷如刀,直接道:“吾为官,耻与尔等同列朝堂!”
御史中丞:……
你!你说的是我的词儿啊!
站出来一半的李纲老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