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诸事繁杂,不必请见了。反正……黄公公笑吟吟道:“官家金口道明日总要相见的。”
于是,这是张俊第一次见到新帝。
而新帝对他的态度,让他很意外。
是意外的好!
——方才诸位将领挨个站出来回禀军情,轮到他出列的时候,新君看他的目光,除了初见的打量观察外,还有颇为分明的欢喜甚至是期盼。
那眼神温暖的,张俊都有一瞬间动摇了:要不,我投了新君?
*
当然,张俊那一瞬间的荒谬动摇,只是泡沫一样的想法。
甭管这位新君对他的态度多么和气,但张俊心里
明镜似的:他与新君在根上就不是能和睦相处的君臣!
看看新君对贪官什么态度就可知了。
新君爱重的朝臣明显是岳飞那种,一意坚持践行在张俊看来是纯纯傻子理论的人——“为官不爱钱,为将不惜死。”
而张俊,距离上面两句话,差距倒也不大——只去掉两个‘不’字,就是他做官为将的完美注解。
况且,就算他现在想回头也没用了。
以他如今的家财,注定了没法在新君手下如鱼得水。
都交出来?只要这样想一想,张俊就心疼的心肝一起打哆嗦。
让他做一贫如洗的人,那还不如直接要了他的命算了!
唯有太上皇。
他与太上皇是‘君知臣,臣知君’:他这么爱钱捞钱,太上皇难道不知道吗?自然是知道的!但爱财、听话、不干涉与金和谈事,正是太上皇看重他的地方。
待来日太上皇复位:陛下专心和谈,他专心搞钱。
多么幸福的一对君臣。
故而张俊抛下新君温暖的眼神,再无犹豫:我心底只有一个太阳!必得按照计划搏一搏!
*
到底是手握重兵的大将,张俊也拿到了一份接下来的朝廷大事时间表。
先是改元。
按说,新帝哪怕继位,当年都是要沿用上一位皇帝年号的,次年再改元。
但,那是正常皇帝交接流程。
若是新帝继位于乱世、乱时,或者是被禅让,便多有当年改元的旧例。
新君正好两个都占。
也就按照自己心意,直接改掉绍兴这个有太多痛辱遗恨的年号,为过去一朝直接画上了句号。
新帝的第一个年号,是为【征元】。
‘征’为‘伐夷而天下平’之意。
元更不必再说,自汉以来,多位皇帝登基的第一个年号,都带个元字,是为‘初始’之意。
张俊在脑海中飞速排演着计划:新帝显然是个急性子。
登基大典后三日就要正式改元。
改元后的三日,就是北伐军的大师之礼——毕竟孔圣人都说过“杀人之中,又有礼焉。”,故而大军征伐前,也是有礼仪流程的,誓师完毕后再正式开拔。
这么快!
张俊皱眉:实在没想到时间这么紧张。
要知道,大师之礼后,自己可就没什么理由逗留在开封了!
在这之前,他能联系上太上皇吗?毕竟,这回可不是送一封没头没脑暗信的微弱联系,这回是要君臣计划好复位大事的流程的深度沟通,尤其是他必须得拿到一封太上皇的亲笔圣旨才行。
都不只是为了师出有名,张俊主要是担心太上皇临阵怂了,说不定会一推四五六,把他交给新君出气——不,才不是‘不一定’,以他对太上皇的了解,若是没有手诏这种‘硬证据’,太上皇一定会把他踹出去当挡箭牌:啊?什么复位?朕没听说过啊。
要是……能亲眼见一见太上皇就好了!
*
“朕得亲眼见一见金龙鱼啊!”
就像张俊担心太上皇临阵退缩一样,姜离也害怕金龙鱼怂了,万一事到临头跑了怎么办?
一旦让他回到自家军营中,就多太多麻烦了。
就在这龙德宫把他扣住,才是辩无可辩。
于是,两日后,绍兴年号的最后一天夜里,龙德宫上演了一场感人至深的双向奔赴——
张俊第一回穿宦官的衣裳,难免有点别扭。
但谨慎起见,他还是学着身旁那位引路小宦官的举止,步子小而轻捷往前走去。
天知道他见到这位公公手持太上皇密信来的时候,多么惊喜。
太上皇显然是收到了他的【郭子仪】暗号,派人来联络他的‘再造山河’大将军了。
张俊依照密信换了宦官衣裳,跟着这位真正的宦官趁夜混进了龙德宫。
在真正进到龙德宫后,张俊是越走越敬佩:这位小宦官对龙德宫的防守布置简直是了如指掌,守卫们什么时候换班,哪里是巡回薄弱处都十分清楚。
带着他一路行来,就遇到了两回普通禁军的例查,皆是有惊无险过去了。
小宦官轻声道:“也就这个时辰,从西北门进龙德宫便宜些。若是遇到梁将军的亲卫,那可糟了!”又道:“所以委屈将军穿成这个样子了。若扮作匠人或是运送之人,盘查的太严。”
张俊忙道:“为了上皇尽忠,有什么可委屈的。”
又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