枣红色马匹疾驰进入临安城。
马上悬挂着特殊的铜铃和木牌,城门守卫一见便知是急报,立刻放行不说,还与街道司的巡逻士兵一起帮着吆喝清开主街。
临安城内人口稠密,为避伤民,快马入城后也放慢了些速度。
何况,马上人还要按照惯例气沉丹田——
“大捷!大捷!”
这洪亮的声音似乎定身咒一般,把这座繁华的临安城定住了——
无论是道上兵卒、街边摊贩,路上行人,酒楼客人……通通随着这‘大捷’二字,忘记了原本的手中事口中话——只是翘首以盼,去盼一个期待至深,以至于听到都不敢相信的消息。
唯一还在欢声笑闹的便是不知愁滋味的闾里孩童。
“王师收复开封!”
枣红马上的报信使,用最简单易懂,每个人都能听懂的话语,报出了这个消息。
街道像是忽然活了过来。
不管身边是至亲,还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全都是下意识彼此拉扯着、互望着,急切互相确认着:“你听到了?”“我没听错吧?!”
街巷中,骤然被紧紧抱住的孩童懵懂不知,只看见自己头上戴着的楸叶掉在了地上。
“阿娘?”
把楸叶剪成各色花样,于立秋日戴在头上,以迎秋求吉,是京城风俗。
这个京城……不只是指如今的临安,更有曾经的汴京。*
南北风俗多异,这些共同的习俗,便被南迁避难的北人们格外珍惜。
这些年每到立秋,人们鬓边都会戴上仔细裁成精巧花样的楸叶,到了次日,也不愿意摘下。
直到此时,孩童鬓边被剪成小老虎状的楸叶落在地上,懵懂孩童想伸手去捡,却因母亲抱的太紧而不能挣开。
孩子听到母亲呜呜咽咽哭了起来。
听到整条街的人哭了起来。
不必捡了。
临安城再好,不是家。
落叶归根。
他们可以……回家去了。
**
临安朝堂。
立秋的次日,正是每五天一次的朝堂大起居。
晨起,李纲入垂拱殿前,看到台阶上熟悉的身影,不由走过去伸出手——
李老相公面上一脸严肃,实则手很诚实,摸了好几下在阶上站着的白鹤。
说来也巧,这只白鹤是在朝堂接到‘岳家军挺进朱仙镇’捷报的次日飞过来的。
好似有灵性一样,直直飞进了垂拱殿。
戍守的侍卫们本来想驱赶,然而柔福帝姬很快制止:鹤有吉祥长寿之意,不要惊着。
况且……如今秋天将至,这鹤说不定是从北方飞来的鹤——鹤是哪怕千载后依旧要归家之灵禽,留有鹤归华表典故。
在北伐之际恰巧落于临安皇城内,也是一种吉兆。
而从那日起,这只鹤就每
天早上飞来(),有时在殿内溜达?[((),有时只在门口徘徊。
以至于这些天下来,朝臣们都习惯多了这么一位‘同僚’。
李纲相公觉得很巧。
而姜离很想说:哪有巧合,全是人为——
自那日柔福告知她岳帅到了朱仙镇,她在屋里躺着钓鱼就有点无聊起来。
再加上也不愿错过第一时间听到‘开封收复’的捷报,姜离就让6688入住一只鹤,天天飞到朝堂上去蹲点。
她能分享6688的视角,自然能跟朝臣们一起收到大捷之讯。
至于为什么是鹤,柔福原以为姜姐姐想的跟自己一样。
然而对姜离来说,其实是想起了一个梗——我要做个有‘大秋鹤(丘壑)’的人。
柔福:……
6688:谐音梗扣钱!!
总之,这些天,总有一只大秋鹤徘徊在垂拱殿附近。
只是姜离在6688的视角里,看到鹤每天不是被人摸头就是摸羽毛,甚至想在身前竖一块牌子,顺便赚点外快:从现在起,摸鹤要收费!
*
这日,见有宦官满脸喜色飞奔进来,‘噗通’跪了时,满朝文武包括门口的大秋鹤都定住了。
“帝姬,大喜,大喜!大捷之奏入京了!”
报信使入皇城后自没法策马狂奔,早有腿脚飞快的小宦官,提前跑来报信:“帝姬可要……”
根本不用他问完,就见丹陛之上帝姬已然立起身来。
“立宣!”
*
信使叩首奉上捷奏。
这封正式的捷报,当然与信使在外头街上那简单的一句话不同,而是详细写了整个战斗过程,具体到各个时辰。
柔福取过奏疏,半分没有耽搁地一目十行扫了一遍,随即先报出最要紧的消息:故都已复!
——若叫人从头念起,只怕性子急的朝臣,能急得撅过去。
朝上一片欢声喜动。
只是朝臣们到底比外头的百姓知道更多军情,虽有不少眼含热泪,悲喜交加至失态的臣子,但很快就彼此提醒着、宽慰着渐渐平静下来。
毕竟,还要听详细的战报呢。
至于庆祝……今日下了朝还怕没有庆典吗?
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