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门,今日负责戍卫帝驾的锦衣卫略有踟蹰——
在朝上把大臣叉下去的事儿发生过,当即拖到门外开始廷杖的例也有过,但这个劓刑,他们还真没干过。
锦衣卫犹豫起来:他们隶属帝王全然听命行事,倒不是在犹豫这件事该不该做,而是……这活手生,万一手重了把人割死了,这责任算谁的呢?
于是领头的锦衣卫指挥使袁彬再次看了一眼皇帝,见皇帝第二次颔首就放心了——这就跟廷杖‘放手打,用心打’的意思一样吧。真出了什么事儿,责任可就不归他们了。
毕竟,要是就被割了占人身这么小一点的鼻子都熬不过去,陈御史很该找找自己的问题啊:就像他说的,世上缠足的女子很多都好好的,那世上别的没鼻子的人,怎么还活的好好的呢?
袁彬摆摆手。
一个年轻锦衣卫领命,抽出了寒光凛凛的腰刀。
看起来,是连斩首刑场喷口酒的流程都不走,直接就要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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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
姜离听得一声凄呼,打眼看了看站出来的人。
脸不太认识,但看衣服是朱红色,上面绣的禽兽又是锦鸡——哦,还是个二品级别的高官呢。
站出来的人,是都察院右副都御史(二把手)。
都察院之首邝埜,这回倒是没求情,主要是上次求情得到个‘没事,下辈子注意’的结果当场给他干沉默了,这次索性就直接沉默了。
但都察院右都御史坐不住了,因这马上鼻子都要不见的御史,跟他是同乡。
乡谊,向来在朝堂上是很要紧的关系。
花花轿子人抬人:右都御史作为同乡中官位最高的人,平时也少不了同乡官员的追随捧高,这样他有什么建言才能一呼百应,有什么政绩才有人拼命给他写奏疏夸夸。
但凡事都是有代价的,总不能平时收人家当小弟,出事了你这个大哥就像是埋了似的,脖子一缩死活由人,那以后谁还跟你混呢?
朝堂有时候不是做官才能,而是人情世故。
于是此时右都御史不得不硬着头皮出来试着救一救——救不救成另说,主要是表露一个救人的态度:“陛下,陈御史冲撞圣躬其罪确凿,臣请陛下将其免官罚俸。”
“但这劓刑与缠足不可相提并论,还请陛下免此五刑之罚。”言下之意缠足后还是脚,然而割半个鼻子……谁脸上长半个鼻子啊!
若真当庭受了此刑,这御史只能一头撞死了。
“求陛下开恩啊!”
右都御史声形并茂地表演完,就跪下来伏在地上不动了:嗯,反正他该求的求了,陛下再不同意他也没办法,今儿他就准备趴这儿了!
然而——
“好,爱卿说的有理。那古之五刑先等等。”忘记这位官员姓甚名谁的姜离,随口用爱卿对付过去。
右都御史都懵了,茫然抬头:啊?我什么时候在皇
帝跟前这么有脸面了。不但叫我爱卿,还应了我的求情。
不由懵圈中又带着几分窃喜:原来陛下这样看重我啊……
还没有陶醉完,就听皇帝继续道:“就先行陈御史口中的‘非剕刑’吧。”
随着皇帝的摆手,跟随服侍的宦官取出了一卷布条。
许多朝臣根本不认识这是什么,还是早得了吩咐的宦官,主动介绍道:“陈大人,这便是缠足的足纨呢。”
见几个宦官走过去,年轻的锦衣卫收回了自己腰刀,重新回到了看戏的位置,心里替陈御史叹口气:他的刀可是很快的,但换了东厂的人,可就没有那么好结束了。
东厂的宦官们,尤其是专管刑罚的宦官,大约是因为自己的遭遇,其实在折腾人体方面,远比锦衣卫要下得去手。
而且他们心无旁骛,无家无亲,常年专注于操持刑罚的专业,是真的‘手上很有点功夫。’
两个力大强健的宦官,不由分说摁倒了还有点懵的陈御史。
剩下的两个,一个去靴子,一个已经利落地给足纨打了个结,固定了个起端,然后从怀里套除了些精巧的工具,客客气气道:“陈大人,咱家在东厂就是专门行腿足刑的,知道大人是而立之年的男子,这脚上的骨头难免硬些。”
“但大人放心,咱家绝对给你缠的纤细漂亮,保管跟外头三姑六婆们缠的一点儿不差呢!”
到底是金英的手下,很有金英干活不耽误拍皇帝马屁的好习惯,还不忘道:“陛下是亘古未见的仁慈宽厚,这不,特意按照陈大人的意思,选了您觉得最不要紧的惩罚呢。”
其余三个资历浅些的宦官,听领头的赞美皇帝,也都空出一只手来,齐齐举起袖子擦了擦眼泪,声音也整齐的像是排练过:“陛下仁慈!奴婢们感激涕零!”
手放下后又去摇晃陈御史:“陈大人,您也得懂得感恩啊!”
满朝文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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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起初,这奉天门外的群臣,只是颇为震惊地看着这从未见过的刑罚。
然而随着东厂的宦官一步步专业地做下去:当极为结实的布帛裹把骨头绷的吱吱作响时,当东厂的宦官举起银色的小锤对付总不能呈现‘纤美’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