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以为自己听错了,下意识:“皇帝说什么?”
姜离就又平心静气重复了一遍。
震惊与怀疑掺杂,太后禁不住变色道:“皇帝是在威胁要软禁哀家吗?”
既如此,太后的语气里也带了几分威胁之意:“难道皇帝身上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抱着猫的皇帝,看起来比抱着玉净瓶的观音菩萨还平和,并没有任何被戳中痛脚的意味,以至于太后难以找到任何端倪。
“朕是皇帝,能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皇上相当认真且自然地反问:“倒是母后,朕这几个月不过病一病——朕还没死呢,母后就急着立太子垂帘听政了。”
太后气结:“哀家那都是为了皇帝你考虑,比起兄弟藩王,难道做亲娘的会抢你的皇位吗?”
姜离祭出经典二字评价:“难说。”
孙太后真的要被噎死,但疑心皇上被什么魇着了的想法却少了些:难道皇帝是真的病的心态大变?又或者随着年岁渐长,帝王心性深不可测,连带对自己母亲都起了疑心。
要知道皇帝躺倒这几日,太医是仔仔细细把皇帝彻查了一遍,人也都是过去一直在照料皇帝的太医,对龙体最为熟悉。
也就是说眼前这个人,毫无疑问就是皇帝。
说到底,孙太后也从没有什么证据,说皇帝不是原来的皇帝。有的只是隐约的感觉,和皇帝做出的超出过去逻辑的一些事情。
该怎么继续试探……
姜离看到孙太后陷入了这种逻辑怪圈,不由出声提醒。
这件事对她来说没有什么实际意义。
毕竟——
太后觉得,皇帝的语气都算得上循循善诱了:“母后是因什么成为太后的呢?”
太后,自然因为是皇帝的母亲。
是了。
在先帝一朝,或许因为她是皇后,还是宣宗喜爱的,不惜以无子之名废了胡皇后(胡皇后是没有儿子,但不是没有生养,有两个女儿)也要立她为后的人,所以她的儿子朱祁镇才能做太子。
但现在时移世易。
是因为朱祁镇是皇帝,她才能是太后。
做帝王的心性大变是正常事,古往今来皇帝,前后差距之大让人怀疑被换了芯子的也不是一个两个了。
但如果她作为太后,说出什么‘皇帝似有被魇住’的话,会怎么样?
姜离见孙太后神色,基本就知道她琢磨到哪儿了,于是继续递台阶:“母后觉得,朕在群臣眼里,是什么样的皇帝呢?”
是会被群臣怀念挽留拯救的明君吗?
以正统帝在位十四年的表现,加上她这三个月(主要是中元节)的言行——那仇恨值高的,当真是卸任前都不敢随便出宫溜达,免得叫人套了麻袋物理毁灭。
所以她之前三个月天天看院中锦衣卫训练,也不是……起码不光是欣赏美色,也是在挑人保护自己的小命。
言外之意:我有自知之明,我是个昏君,您也只是个普通太后。
只是君为臣纲,当今皇帝又是正经的天子,朝臣们只是不得不忍耐而已。
要是太后说出什么皇帝妖邪附体的话来,大臣们只怕会是喜从天降,正大光明地进行驱邪换位之事。
那时候对孙太后来说,才是一无所有,从失去这个让她完全看不透的‘皇帝儿子’以及……一切。
太后之尊,富贵安宁,以及她会在意的孙家的后族满门。
会尽数化为乌有,奉与他人。
话已至此,不必再说。
就像没有筹码的人,不该上赌桌。
或者换句话说:从一开始,这紫禁城宫院之内,就没有能掀‘皇帝’桌子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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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下旬,天气甚至还带着点秋老虎的热气,但孙太后却觉得遍体生寒。
是,皇帝说的没错。她的一切是绑在帝王身上的。
除非……孙子朱见深……
“朕病中真是寂寞的很,预备把孩子们都放到身边来带着,享受天伦之乐。”
“多亏母后想的周到,今天都抱过来一个了。”来了就留下吧。
孙太后骤然抬头。
皇帝自顾自继续说道:“那再把剩下三个抱过来就行了。”
“三个……”哪怕在震惊中,太后还是下意识道:“皇帝不是只有两个皇子?”除了朱见深,还有个更小的,如今才将一岁的朱见清。
姜离都有点无奈了:“是只有两个皇子,可还有两个公主啊,母后连自己的孙女都忘记了吗?”还是孙女不管用,就不用在意?
在朱祁镇朱祁钰这两兄弟轮番上位的过程中,这两位皇帝的子女们也是倒了霉了,皇家的腥风血雨沾上就是生死。
哪怕最后侥幸活了下来,但从前那每每朝不保夕提心吊胆的日子,也是无解的噩梦。
姜离虽是没有也不会带孩子的——当皇帝的好处再次显现了出来,完全不需要她在生活上亲自操持养育。
她要亲自带着这几个孩子,除了避免再有孙太后这种,将皇子作为筹码的人出现,也为了将来朝上会出现的储位之议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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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母后,这般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