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陛下,你不要奴婢伺候了?”
“嗯。”景元帝冷漠地说道,“我不要你了。”
就像是主人随意丢弃无用的玩具,他的冷漠是纯粹恶意的,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
惊蛰面色微白,低下了头:“喏。”
他退了出来,去寻了宁宏儒。
而后的事情,快得惊蛰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听闻景元帝在文武百官面前又一次吐血,身体急剧衰弱,听闻宗亲大臣都赶到皇宫来,就为了趁着景元帝还没真正驾崩前拟出个章程来,听闻太后贵妃德妃等人收到这些消息后,也急急赶来乾明宫……
从不知道,这座死寂的殿宇,竟能容纳下那么多人,那么多声音。
入了夜,一切才稍稍平息下来。
待到明日,怕就是换了新天。
惊蛰抱着膝盖,安静地看着外头的明月,这天气本不该冷,他却感到了异样的寒凉。
倏地,有人敲响了他的门。
“惊蛰。”
是宁宏儒的声音。
惊蛰微讶,忙穿鞋赶了过去,推开了门。
门外宁宏儒朝他招了招手,将一个包袱塞到他的怀里。
惊蛰愣住,仓促地抬起头,“总管,这是为何?”
宁宏儒的脸色是从未有过的严肃:“什么都不要问,去顺和门外等着,天亮后,有人会带你出宫。”
惊蛰被宁宏儒一推,整个人踉跄走下了台阶,他拎着包袱,茫然地朝着顺和门外走,走到半道,忽而觉得不对。
哪怕是在深夜,皇宫怎会如此安静?
惊蛰离开乾明宫后,走了一道,却几乎没再看到守着的士兵,这怎么可能?瑞王不是已经控制住了皇宫的守备吗?
那些士兵去哪里了?黑骑呢?
一种莫名的不安笼罩着惊蛰,伴随着某种怪异的窸窸窣窣感,他总觉有什么小东西在追着他,可是一转头,却是什么都见不到。
奇怪……
那种怪异的,错综复杂的情感,到底让惊蛰停下了脚步。
他抬起头,看着还有几步就要到的顺和门。
奇怪的夜晚,怪异的窸窣声,宁宏儒的异样,消失的士兵,以及他手里沉甸甸的包袱……
——“我不要你了。”
莫名的,景元帝的话,再一次出现在惊蛰的耳边。
他说,我。
惊蛰蓦然意识到什么,猛然回过头去。
就在他抬头的瞬息,怪异的火焰伴随着异样的香气弥漫开来,整整烧红了半边漆黑幽暗的天空,正如同某种不祥降临。
这一瞬,惊蛰什么都明白过来。
他的身体僵硬在原地,抓着包袱的手指用力到痉挛,最终,他丢开那个沉甸甸的包袱,抬起麻木的脚。
起初那速度还有些慢,而后,就莫名快了起来。
惊蛰穿过那些寂静的宫道,奔回乾明宫前时,他见到了那些重新出现在黑骑,他们如同肃穆的石像,沉默地驻守在乾明宫前。
整座乾明宫都被封起来了,而宫殿遍地都是哀嚎,惨叫,呻|吟声。
可那火,不是自宫外燃烧起来,而是在殿内起的火。惊蛰仿若能在那些怪异的燃烧声里,听到景元帝的疯狂大笑。
那火,是景元帝放的。
这是何等的疯狂?
然而,在那些奇异燃烧的火焰下,更有古怪的窸窸窣窣声响起,如同某种异样的虫潮蔓延着,却被大火紧束在囚牢内,无法逃离乾明宫。
惊蛰茫然看了一会,他仰头看着那座燃烧起来的宫殿,不知想到了些什么,过不多时,他缓缓看向朝着他走来的中年男人。
他认得这位统领大人。
韦海东,是景元帝的近臣。
“陛下在的地方,没有被封锁起来,对吧?”
韦海东吃惊地看着他,一瞬间就明白他的意思:“你要是进去,可就再出不来了。这乾明宫内,还有虫潮,若非火势与香料,它们可都是会爬出来的。”
香料,窸窸窣窣声,那些走在寂静宫道上,却始终无法靠近的东西……惊蛰缓缓低头,看向自己腰间一直随身携带着的香丸。
原来,如此。
惊蛰笑起来,他笑得很平静:“多谢你,韦大人,我晓得的。”
他什么都没说,朝着燃烧的乾明宫大步走去。
有黑骑拦了上来,韦海东沉默地凝视着惊蛰的背影,缓缓抬手放人。
惊蛰冲进了火海里,如同一只奋不顾身,再不回头的小兽。
他踏足的瞬间,就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可奇怪啊,他的心里却没有多少痛苦与绝望。
许是那些让他痛苦绝望的东西,已经被驱散了许多,
所以就连这肉|体的伤痕,都没能让他觉得难受。
他知道景元帝会在哪。
啪啪——啪嗒——
这华贵、腐朽、压抑了太久的宫殿,在火焰的舔舐下,到底是变了形。
景元帝沉默地靠坐在床头,在癫狂到极致后的寂静里,他的冷漠仿佛将所有的情绪都隔绝在外,世间一切东西在他眼底都是那么无趣,纵然死亡将要降临,他也毫无所感。
他就如同这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