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什么社会制度是完美的, 社会应该是与时俱进的,有病治病。”她微笑。 “你说的对。”他叹气,“我时常觉得自己做的还不够,不够多、不够好, 我家这样的家族尚且得不到‘公正’, 更何况普通人?” 说着他忽然皱眉,像是想到了什么。他有些意兴阑珊, “算了, 别说这个了。” 他拿过意见书, 翻到一份反对死刑的意见书, “来看看这份。” * “废死”跟“堕胎”一样, 都掺杂了过多的政治, 而不是简单的司法问题。但死刑可以讨论,堕胎却完全不需要讨论嘛。 说到这个话题,张文雅还是认为堕胎问题需要“去政治化”,这在周五下午的实习生研讨会上成了一个比废死还要冲突激烈的话题。 起因是兰登书屋将刚出版的《河里有条鱼》政|论文集样书寄到华盛顿, 她决定送给实习生同事一人一本, 还有金斯伯格大法官、几名书记员。要不是觉得贸然送给别人不合适, 她甚至想给另外八位大法官也一人送上一本呢。 实习生们都挺高兴, 还嚷嚷着请她签名,多写几个字, 她从善如流, 一一签了。 艾尔温收下了书, 但没有找她要签名。 无所谓的啦。 周五下午是另一位大法官给一年级实习生上课, 张文雅、达丽雅、艾尔温过去上完课, 回了办公室, 二年级实习生正在讨论堕胎权问题。 六名二年级实习生三比三分成两派, 三名女生全都赞同张文雅的堕胎权“去政治化”的概念;三名男生又细分为两派,一个新教徒认为无论什么情况下都不允许女性堕胎才是真理,达伦和另一个男生认为要允许“非女性自愿”也就是被强|奸、乱|伦等极端情况下的堕胎。 这样实际上就分为三种意见,争辩得面红耳赤,连几个书记员都被惊到,过来围观。 张文雅三人回来,正值他们掐得热火朝天的时候。 佩罗洛对张文雅招手,“阿妮娅,你快看。” 张文雅站在门口听了一会儿,这才走进去,“你们在讨论什么?” 新教徒男生怒气冲冲,“你们女人就不该有这么多权利!” 女生们马上怒瞪他,“你说什么?!” 张文雅示意女生们停下。“你说的对,女人不能有那么多权利,男人也不能有那么多权利。” 她本来想直接怼他“你母亲要是有权利选择或许不会生下你”,但这句话太尖锐了,说出来绝对会惹怒新教徒男生,这样不好,还有六周的实习期呢,要和平共处嘛。 新教徒男生一怔,“什么?你们女人——”他总算及时住嘴,没有说完。 “我们女人怎么了?是不是我们女人的地位已经很高了?大法官当年上哈佛法学院的时候一届只有不到十名女生,是吗?”张文雅很温柔的说:“都已经是世纪之交的年代了,别说会让人嘲笑的话。” 新教徒男生觉得她说的不对,但又一时没琢磨过来哪里不对。 达伦说:“阿妮娅,我们在讨论堕胎权应该是‘心跳法案’还是‘存活法案’的问题。” 三名二年级女生又都怒瞪达伦。 “阿妮娅——” 呵,自大的臭男人! 张文雅在桌边坐下,达丽雅和艾尔温也进来坐下。 “为什么想起来讨论堕胎权?我以为今天我们应该讨论废除死刑的议题。” 一个女生说:“是因为你的书。” 没想到她们今天就看了。 “明白了。”张文雅点点头,“达伦,你们男人讨论的出发点就是错的,你们仍然认为这是一个法律问题,这就不是一个法律问题,所以你们想说什么呢?” 达伦皱眉,“我同意你所说的‘去政治化’的观点,但这怎么会不是一个法律问题呢?” “OK,我们现在就来讨论为什么这不是一个法律问题。”张文雅思忖片刻,“订婚不是法律问题,但婚姻是法律问题,一对男女或者一对男男或者一对女女想要结为夫妻,那么需要法律许可的结婚证书来保障双方的权利,所以婚姻是法律问题。我说的对吗?” 实习生们都点头:几乎是废话。 “那么再来看,怀孕是法律问题吗?” 男生女生都沉思片刻,有的摇头有的点头。 “认为怀孕是法律问题的,错了。结婚需要申请结婚证书,怀孕需要申请怀孕许可吗?” 所有实习生都摇头。 “而且怀孕也不限制是已婚还是未婚,对吧?” 又几乎是废话。 “所以逻辑上来说,怀孕是独立于婚姻之外的,法律并不保护、也无法保护每个女人都有怀孕的权利,也无法强制要求每个女人都必须怀孕,对吧?那么为什么既不能强制要求又无法保护的怀孕的这个事实,进入到‘我想堕胎’阶段,就变成法律问题了呢?” 实习生们沉思。 新教徒男生说:“那不一样,堕胎权实际保护的是胎儿的权利,胎儿有了心跳便可以视为有了生存的权利,我们保护的应该是胎儿的生存权。” “你又错了。如果孕育胎儿的女性的权利都得不到保障,从何而谈胎儿的权利呢?你不觉得可笑吗?你们男人为什么要来决定我们女人的身体呢?” 女生们都鼓掌,就连艾尔温也在鼓掌。 达丽雅喊着:“说得好!” “把我们的身体决定权和生育选择权还给我们,我们女人也会保证绝不干涉你们男人的生殖系统。” 达伦目瞪口呆,而新教徒男生有点气急败坏,“你、你这是胡说八道!你们女人有什么权利——不对!你们没有权利!” “啧啧啧。”张文雅摇头,温柔的微笑,“别这样,你这么说是绝对的歧视女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