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梅自然是知道苏家人已经到了,可是她倒是不急,还在慢条斯理地看着她嫂嫂一大早命人送过来的信。
因为她这嫂嫂吧,自小不认字,如今好不容易认识几个大字,又很快被征到红缨军去了,是以嫂嫂写出的来字,真是连写带比划。
信是这么写的:让他们回去,说我已死绝,不要记挂着(此处一个图)。
最后面是画了一个金元宝。
秀梅琢磨了半天,明白了嫂嫂的意思。
这是她最近担心着娘的身子,本来就烦,如今红缨军又训得狠,她也是一肚子火,便干脆对自己说,让她父母回去,不要想着来要银子揩油,若是实在赶不走,就说梦巧儿已经死了,剩的这做父母的还腆着脸惦记。
秀梅看着这信,不由得笑起来,她都可以想象大嫂眉飞色舞气势汹汹地说这话的样子了!
笑了一会儿,她是越发打定了注意。
这坏人,看来只能是她来做了。
于是她先命人将苏家人请到了后院,然后自己穿戴整齐,带了嬷嬷并八个丫鬟,慢腾腾地过去了花厅之中。
苏家人在大门前等了老半响,看着那气派的朱红大门,却是不敢踏进来的,唯恐旁边的侍卫直接提枪赶他们。
待到好不容易被个管家模样的迎进来,先是换了轿子,之后又一路颠簸,最后终于来到了花厅,已经是战战兢兢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一路上侯府里雕楼画栋回廊环绕,都能把人绕晕,更不要说来到这花厅之中,却见亭台上那金贵的檀木家具,样式别致讲究的各样摆设,还有伺候在门前整齐划一的丫鬟们,可真真是吓得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在苏旺财的想法中,他应该是大摇大摆地进了这侯府,之后往那座位上一坐,和那位当侯爷的亲家说说自己养大女儿的不容易,再把自家小子苏成器拉到侯爷面前,夸一夸他的资质。侯爷一瞧,说这小子天生当官的料啊,大腿一拍,就赏了一个官!
谁曾想,如今折腾了半响,别说侯爷,就是个侯夫人都没见到,反而是那个牛蛋的媳妇说是要过来?
牛蛋的媳妇,不就是那个秀才家的女儿吗?那个不怎么爱说话的小媳妇?
就她,能顶个屁用!
等会子那小媳妇过来,他先给她拉个脸,让她赶紧回去,把她家公公叫出来是正经!
正想着呢,就见外面有个嬷嬷说声:“二少奶奶过来了。”
一时便见香风袭来,门帘儿轻动,两个俏生生的丫鬟帮着挑开了帘子,接着就是一个妇人含了轻笑走进来。
苏旺财和苏旺财娘子仰脸看过去,却见那妇人黑油油的发髻,周边一圈儿镂空金丝小簪儿,旁边斜插着一朵样子分外别致的金簪花。身上穿了月白大袖衫儿,下面是碾绢纱百褶裙,腰边一点金坠儿看得晃人眼。
更兼身后还跟了八个两溜儿齐整的丫鬟,一个个毕恭毕敬地跟在身后。这么乍一看,几乎不认得这是谁,只觉得富贵之气逼人眼,还当是哪家的金贵夫人忽然降落在眼前。
半响,那苏旺财娘子才反应过来,敢情这就是之前牛蛋娶的那小娘子,秀才家不爱说话的小姑娘!
秀才其实也是落榜的秀才,家里穷酸,不曾想,有朝一日,竟是如此锦绣模样,看得人都不敢认了!
苏旺财娘子的屁股这个时候是再也做不得那杌子了,忙站起来,陪着笑来到了秀梅跟前:“哟,我当是谁,却原来是咱秀梅啊,这才几个月不见,看着倒是不敢认了!”
秀梅是早打定主意的,如今见了这上门打秋风的穷亲戚,也只能是鼻孔朝天,白眼看人了,要不然怎么好赶走这死皮赖脸的?
当下她微微昂起头来,淡笑了下:“原来是苏夫人,适才家里有些小事,倒是耽搁了,勿怪。”
她这一不出口也就罢了,一出口,便充满了矜持和高傲,又因素来是文静的性子,如今那矜持中,又别有一番淡定气派。
只这么一句话,那苏旺财并苏旺财娘子顿时不太敢做声了,什么“落榜寒酸秀才家的小女儿”,“不怎么爱做声的小媳妇”这些言辞是再也不敢说出了。
如今唯剩下小心赔笑了。
“哟,这如今可和以前不一样了,如今是二少奶——”
话还没说完,就见几个丫鬟鱼贯上前,有的抱着织锦垫儿,有的抱着暖手炉,一并铺陈过去,把秀梅要坐的那座椅给收拾妥当了,秀梅才上前,尊贵万分地坐下。
苏旺财和苏旺财娘子,并那苏成器,都看得目瞪口呆,想着果然是侯门之地,好大的气派啊!
只是个二少奶奶罢了,就如此乖张拿势,还不知道当了侯夫人的萧杏花是如何威风凛凛!一时这两夫妻面面相觑,都分外眼馋,心中不由自主地想着,若是自家能跟着谋个一官半职,岂不是日后也能得这许多丫鬟伺候?
如此一想,顿时将那腰又弯了几分,一脸谄媚地望着秀梅。
秀梅心里是有成算的,自然对他们不能和颜悦色,当下便径自坐在那最上首的座椅上,淡声道:“二位如今来得正好,其实有件事,我正想和二位说道说道。”
一听这话,苏旺财和苏旺财娘子面面相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