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铁平江的理解,像郑艾这样的商人主动送来好处,目的就是要守住这个利润颇丰的贸易权。海汉在本地的物资供应商都需要资格认证,而把关这个认证的负责人,便是像铁平江这样的军需官了。郑艾当然不是登州本地唯一能向海汉供应石材木材的商人,有了铁平江的支持,自然就能更稳当地保住自己的供货商资格。 可郑艾的真正目的却并不只是当个供货商而已,他所肩负的任务,赚钱只是第二,收买铁平江刺探情报才是第一位。对于铁平江的承诺,郑艾也是半信半疑,因为这与他从别的渠道了解的消息似乎有些出入。 “铁爷,你确定近期不会有变化?怎么小人从陈首长那里听说,最迟也会在年底之前安排交接?”郑艾决定再大着胆子试探一次。 郑艾口中的“陈首长”,指的当然就是目前主管本地民政事务的陈一鑫了。铁平江闻言脸色一变,他不知道郑艾是否真的去找过陈一鑫,但这个时间表的安排的确是真的,而他可没有胆大到否定陈一鑫的话。但自己刚才坚持说贸易管辖权相关传闻子虚乌有,现在难道又要承认这个消息,那不是当场打自己的脸吗? 铁平江觉得郑艾这个家伙真是太不会说话了,要不是看在刚刚那一份“礼物”的面子上,他真的很想直接把郑艾给轰出去,顺便取消其供货商的资格作为惩罚。 “陈首长的决定,还没宣布出来,你就已经打探到了?我都还没接到通知,你还比我的消息快,看来你本事挺大啊!既然你跟首长的关系这么熟,看你这意思,是今后不用再让我照顾了吧?明白了。”铁平江决定以退为进,也不说这消息真假,只推说自己还没得到上级通知,免得被郑艾抓住话柄。 郑艾何等油滑,虽然铁平江的话看似没有漏洞,但他却已经感觉到了对方的退让之意。至于他所说的时间安排,也并非陈一鑫亲口所讲,而是由别的途径得来。但他知道用这理由来诈铁平江必定会有一定的收效,果然铁平江吃不准这话头,最终还是露了破绽。看似强硬的态度,却反而证明了郑艾的话是有极高的可信度,这供货商的管理权,只怕很快就要易主了。 “铁爷,自己人不用把话说得这么绝吧?”郑艾此时的态度已经明显没了开始时的恭敬,连望向铁平江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戏谑的味道:“铁爷你平时也没少从小人这里得到好处,如今眼看要交权出去,这买卖不成,连情谊都没了吗?” 铁平江并不是呆子,自然也感觉到了郑艾态度的变化,当下怒道:“你是不是高看了自己的地位?你只是给我海汉驻军提供建材的供货商,明码实价的交易,谁跟你讲什么情谊?” 郑艾并没有被铁平江的怒气所吓到,不慌不忙地应道:“话可不能这么说,郑某这几个月掏了不少银子,不就是为了在铁爷这里买一份情谊吗?如果铁爷觉得小人出的价码不够,还不足以买下一份情谊,那就麻烦铁爷把之前收的好处都退回来,咱们才能算是银货两讫,互不相欠!” 听到郑艾这番毫不客气的说辞,铁平江的眼神中顿时多了几分戾气,声音越发低沉了:“郑艾,你这是在威胁我?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郑艾嘿嘿干笑两声道:“我当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怕是铁爷才是真不明白自己的处境吧!不如铁爷给小人说说,如果首长们知道了你收下的贿赂数目,他们会如何处置你?” 郑艾慢慢露出狰狞一面,铁平江暗暗心惊,色厉内荏地应道:“贿赂?你有何证据能证明本人收受过你的好处?” 铁平江一边驳斥郑艾,一边回忆自己过去从郑艾这边收钱的过程,以此来判断是否有什么切实的把柄落在对方手里。郑艾送礼基本上都是跟刚才送茶叶的方式类似,以其他普通礼物作为掩护,夹带纸币悄悄送出。这种场合一般并无第三人在场,可以说送礼这事就是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如果还有第三人知道,应该也没有任何实际的凭证能证明自己从郑艾手中收受过好处。 郑艾不急不慢地说道:“铁爷,你是不是认为,小人送礼你收礼这事,没有第三人知道,就没法让首长追究你责任了?那你可就想得太简单了,人证物证俱在,你没那么容易脱身的!” 铁平江吓了一跳,没有立刻回应郑艾,而是起身走到门口,看看左右无人,立刻将门关上,这才返身回到桌前,语气也变得急切起来:“这事你也敢向外宣扬,是活腻了不成?你若拿不出实证,我必治你一个诬告之罪!” 铁平江当然很清楚上面对于这些事情的态度,只要没人告发,没有给部队造成明显的损失,上面的大佬们并不会主动严查这些事情,但如果有人举报,又有切实可信的证据,那就很容易出事了。他这差事的上一任,便是因为收受贿赂东窗事发,被军事法庭判了开除军籍加三年苦役的惩戒。 铁平江不清楚前任收受贿赂的具体数目是多少,但他知道自己得到的钱财数目如果曝光,那怕是结果不会比前任好到哪里去。不过他还是想不明白,郑艾从哪里找来的人证物证可以威胁到自己,如果证实了郑艾只是妄言,那事后必定要想办法整死这个胆大妄为的明商。 郑艾嘿嘿一笑道:“人证还用找吗?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