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心细,总能安排得宜。
但这回,她在揭开帐帘间脚下顿了顿,侧首看了眼已堆在帐子旁的那些猎物,眸色深沉了几分。
“挑两只兔子出来吧。”她最终开了口,又转身出了帐,“朕去看看元君。”
昨晚想通的事情,让她心里更坦然了点,兼有几分失落,因为这个人她总归是要割舍掉的,让事情变得伤感。
不远处的帐后,楚休正坐在小木凳上,歪头看着兄长,直打哈欠。
他就不懂这马有什么好玩的,兄长一早上起来就给它刷毛,然后就是喂食,专心致志地忙到现在。
也没见马怎么理他啊。
他心下揶揄着,就见楚倾又抓了把草料,饶有兴味地亲手喂给它吃。楚休又扯了个哈欠,心道兄长确是有点怪的。不仅是家里的长辈不高兴他这样,就连他这个与他最亲近的弟弟,其实很多时候也不懂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他偶尔也会想,如果兄长不这么古怪,在宫里的日子会不会好过一点?毕竟长了张谁都不得不说好看的脸,就连陛下看着他这张脸的时候,都常有几分欣赏。
可就为他这个脾气……看看,昨天还又让陛下不高兴了一阵。
楚休心里有一茬没一茬地想着,咂着嘴四顾,遥遥走来之人令他突然一震,就要起身见礼。
虞锦打了个噤声的手势,他又只好僵硬地坐回去。
楚休不知她又要干什么,不自觉地有点紧张。他紧盯着她一步步走向楚倾,眼看着她迟疑了一下,也抓了把草料出来。
楚倾专心喂着马,忽地看见又一把草料递过来,微怔;侧首看清是谁,一瞬的惊异。
虞锦准备好了要拦他见礼,但或许是她的举动过于轻松,他出乎意料地并未多礼。
他打量着她笑笑:“陛下打完猎了?”
虞锦嗯了声,目光一睇不远处的宫人:“挑了两只兔子给你。”
“谢陛下。”他道了声谢,然后两个人一时都没话说了。
气氛安静下来,马吃完他手里的草料,又凑过来吃虞锦手里的。温热的呼吸喷得她手上一阵阵发热,她将注意力投在它身上,喂得怡然自得。
楚倾开始奇怪她为什么没了下文:“陛下什么事?”
“没什么事。”她低垂着眉眼。
唉,还是傻了。她寻到自己的心思,觉得时日既然不多,不如就再好好地跟他相处一阵子,可他不知道这些啊。
过去的一年里,她只要找他,或多或少都是有事要说。
现在她的举动在他眼里一定奇奇怪怪。
她生怕他再行追问,搜肠刮肚地想要编个理由出来。可他竟然没再问,绕过她,一语不发地摸起了马鬃。
他可以探她的心事,但他忍住了。
昨天的一整夜,他心神不宁。
他控制不住地一直回想她小心地问他身上疼不疼,跟他说手上的伤要好好养,最近不要再去骑马了。
接着她又补充说,可以回宫之后去后山骑。
她对他不该是这样的态度,于公于私都不该。
接着他又幡然惊觉,自己对她的态度也变得古怪。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愈发乐于读她的心思了。
最初的时候是为了自保,那时他想他多明白一点她的想法,总能避免一些麻烦。可她的想法常与她的表面判若两人,让他觉得意外、觉得有趣。
不知不觉的,他就这样读个没完了。他笑看着她的心口不一,暗自嘲她刀子嘴豆腐心……
可他们之间,实不该如此。
他不该觉得她“有趣”,这个评价过于的正面,还夹杂些许暧昧,是他对她不该产生的情绪。
他该恨她的。哪怕他可以不计较她对他做过什么,也该记得楚家二百多口人都还在牢里。
所以他早早地出来照顾马了,他要做些事情将心思抽离开来,摒弃那些不该有的念头。
她为什么偏又这时候找过来。
手指搓着骏马黑亮的鬃毛,搓了半晌,楚倾才又找了句话来说:“陛下。”
她看他:“嗯?”
他无声吁气:“臣的家人,在牢里关了三年了。”
这是句足以让他冷静下来的话,周遭都为之一冷,她眼底也一颤。
但他还是将话说了下去:“刑部查不出来,是不是?”
轻描淡写的口吻里带着几分不恭敬的轻嘲,那是她最不喜欢的态度,额外添了一剂久违的淡漠疏离。
周遭的氛围顿时变了,原本相顾无言的简单尴尬一息间变得紧张。
众人神色各异,大多宫人都惶恐地低下了头,邺风似乎想说点什么打个圆场,哑了一哑,又没说出来。
楚休直惊得汗毛倒立,猛地站起身:“哥……”
虞锦也一怔。
纵使她早在过来之前,心里便对楚家之事已有计较,也没料到他会突然这么问。
她有点乱了阵脚。
放在往常,她该跟他发火的,就算知道他就是这么个脾气也该发火让别人明白他的态度。
可昨夜刚摸清的百转柔肠,让她没办法那样凭着理智对他发火了。
“楚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