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栖殿后,楚休这天歇了大半日,从旁的宫人口中听了些后宫的“新闻”。最让人津津乐道的莫过于杨常侍去宫正司领了罚,据说是遮着脸出来的,不肯让人多看一眼。
楚休想想都觉得疼。除夕那日陛下出现得快,杨常侍身边的宫侍不过打了他十几下,他都养了近十日才消肿。倘若宫正司是按照那样的力道打完的五十,杨常侍那张脸怕是废了。
楚休心中五味杂陈,傍晚时回到鸾栖殿中,却见楚倾面上一派罕见的轻松。
他坐在床上,手中捧着一杯清茶,悠悠地品着,轻吹热气的样子从容自若,端是在专注享受。
但皇宫并不是能让人放松的地方,他的处境更难偷得真正的轻松。这月余来,楚休都不曾见他有过现下这般的怡然自得。
是因为杨常侍倒霉了?
这念头只在心底冒了一瞬就被楚休打消。他们兄弟相互最为了解,楚倾断不是会为这样的事有多少喜悦的人,充其量也就是与他一般有几分出了口气的感觉。
可除了这个,今天还有什么大事?
楚休心里奇怪,想也想不出,打量了他半天才上前:“哥?”
“嗯?”楚倾抬头间神色一松,那股轻松来得更为明显,唇角依稀能看见些笑意。
楚休咋舌:“有什么事吗?”
楚倾:“什么事?”
“我看你好像特别高兴……”楚休道。
他这样一点,楚倾倒将笑意敛去了。好像刚意识到自己在笑,他有些局促地咳了声:“听陛下说了些事罢了,也没什么。”
事情涉及女皇,楚休就不好再问了。又看看他,道:“差不多是用晚膳的时辰了,我去端来。”
楚倾略作沉吟,却道:“让御膳房备道砂锅吧。”
“?!”楚休更觉惊奇。
这一个多月来大哥可谓无欲无求,衣食住行上一概不挑。每逢用膳都是御膳房上什么他就吃什么,楚休从没听他说过哪样好吃,也没听他说过哪道不好,主动点些什么更别提了。
今天到底怎么回事?
迟疑了半天,他本着关心兄长的心思,小心地又叫了他一声:“哥……”
楚倾:“怎么了?”
“难不成陛下……”楚休把声音放得极低,“翻你牌子了?”
“……”
便见楚倾一张脸僵住。
“……我就随口一提!”楚休反应迅速,跑得很快,“砂锅是吧,我这就去叫!”
砂锅最易准备,楚休叫完后就在御膳房等着,过了约莫一刻,便提着食盒回来了。
彼时虞锦刚看完折子,正在殿门□□动筋骨、呼吸新鲜空气。楚休上前见礼,她见楚休只提了方小食盒,眼瞧着装不了几个菜,随口就问:“怎么菜这么少,元君胃口不好?”
“没有。”楚休一哂,“我哥说想吃砂锅,就让御膳房另备了来。”
各样东西煮在一起,最多再搭一两样单独的主食和小菜,是不似一道道炒菜那样占地。
虞锦了然摆手:“这样啊,去吧。”
楚休便进了侧殿,虞锦扭头看邺风:“朕也想吃砂锅了!”
大冬天的,谁不爱砂锅呢?楚倾还挺会吃。
邺风稍稍一愣,即道:“下奴去吩咐御膳房。”
言毕他告退,虞锦又叫住他:“对了。”
邺风止步,她看看他:“朕方才看你不太舒服的样子,病了?”
只是一瞬间而已,她看折子时偶然抬头,余光恰好睃见他在外殿,一手扶着墙,一手捂在腹间,神情也痛苦。
但他缓和得倒很快,很快就恢复如常,自也不会与她多提,该做什么便做什么。
眼下见她问,他也只笑笑:“晌午没顾上用膳,适才忙里偷闲吃了两块点心,许是凉了些,一时不适。”
女皇眉头轻锁:“日后按时用膳,朕身边不是一刻都离不了你。”
邺风稍稍一滞,心情复杂地拱手:“谢陛下。”
又听女皇说:“砂锅一会儿让别人端来,你先回房用膳去,好好吃些热的。”
“诺。”邺风颔首往外退,平静之下,心中翻江倒海。
陛下最近仿佛起了些微妙的变化,突然对人好了起来。
诚然她从前也并未对他不好,单他平日里得的赏赐便已足够羡煞旁人。可若与现在比起来,就是有种说不出的不一样。
硬要说点什么的话,大约该是……她忽而变得更平和了。
这份平和,让伴君如伴虎的感觉淡去了不少。
作为御前侍奉的人,这自然是件好事,谁也不会想日日忐忑地活着。
可想想别的事,邺风宁可她没有这样的变化。
她待下严酷一点,他心里还好过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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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风里的寒意渐渐散去,阳光变得愈发和煦,宫里在细柳抽芽间迎来阳春三月。
三月初三上巳节,宫里的女孩子们总要热闹一通,虞锦却仍要埋在堆成山的奏章里,一日里也没有几刻闲暇。
这种感觉,就仿佛明知全家都去迪士尼和鸭鸭玩了,你却要继续奋战高考一样,让人悲从中来。
但这天总算也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