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珠送了补汤回去复命。太后靠在贵妃榻上养神,她望向秀珠,问:“秀珠,怎么觉得你近日清瘦不少?”
秀珠将要退下去的脚步一顿,赶忙说:“近日天热,进膳少了些。太后关切,秀珠惶恐。”
太后打量着恭敬垂首的秀珠,又问:“你今年二十了吧?”
“回太后的话,二十一了。“
太后点点头,道:“到了二十五就是出宫的年岁。你可有为自己打算过?”
秀珠亲人都不在了。若是以前,她必然要表忠心说会永远服侍太后。可是这一刻,她迟疑了。深宫像个阴暗的牢笼,她生出了想逃的念头。
太后见她没回答,便道:“还有几年。也不必急着答复。你和文珠几个都招人喜欢、用得顺手。可也不能束着你们,若是有好的归宿,多为自己打算。”
秀珠跪地叩首谢恩。
实则,秀珠心里一片茫然。她确实有逃离的念头,可是她好像已经上了贼船,无法逃。
“瞧着你脸色不大好,允你半日假,回去歇着吧。”
秀珠再次谢恩。
秀珠回到住处,关了房门之后,才脚步变快。她迅速点燃了桌上烛灯,然后将藏在袖中的一个小纸包取出,用小镊子夹着纸包递在烛上烧成灰。
直到这包药烧尽了,她那颗悬着的心才落下。可松了口气的感觉不过片刻,她又拧眉望着烛火发怔。
不管是赵琼之前给她的慢性毒,还是今日的特殊药,她都从未加进送给圣上的补汤中。
太后送过去的吃食会不会每次都试毒,秀珠也不清楚。可就算不试毒,她也不敢弑君!
她也不敢忤逆太子,所以一边偷偷藏下了药,一边欺骗太子。
她甚至不敢高密,不管是向圣上还是太后。她不会傻到认为揭发太子行径是立功。她小小宫婢,只会因卷入皇室丑闻而被灭口。
烛光映着秀珠惨白的脸颊,眼底浮着恐惧的泪点。
她不知道能瞒多久,恐怕赵琼得知她欺瞒时,就是她命丧时。
事实证明,秀珠的选择暂且救了她。
不管是从太后这里送过去的膳食,还是俞嫣送来的药膳汤,但凡入圣人口之前,季承平都会仔细验毒。
元乐阁。
床榻上的圣人突然转了个身。赵琼吓了一跳,握着匕首的手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他迅速将匕首藏在身后,紧张地望向父皇,见其还睡着没有苏醒,略松口气。
他死死盯着父皇,双脚仿佛钉在地面动弹不得,唯有藏在身后握匕首的手还在不可抑制地发抖。
明明来前已经做足了思想准备,真正到了这一步,他发现自己竟然不敢下手。
这个人……是他的父亲。
良知,有那么一瞬间的回归。
可也只是一瞬间。
只要握紧匕首刺下去,这天下都是他的!这样的诱惑实在是太大,足以驱离良知。
可是赵琼还是没有动手,不是因为良知,而是因为惧。
他以为自己挣扎了半辈子,实则不过片刻。拔剑之音飘进他耳中,紧接着是高呼的一声“救驾——”
一声锐响,是立于窗外的暗卫砍断窗扇,跳窗而入。
一瞬间,赵琼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完了。
床榻上睡着的帝王瞬间惊醒坐起。不过是电光火石之间,两个影卫已立在圣上身前相护。待圣人看清太子站在不远处时,愣住,尚有些迷糊。
直到太子的手颤得厉害,没能握住匕首。匕首落地声让圣上脸色大变,不敢置信地怒视赵琼:“你要刺杀为父?”
圣人胸口剧烈地起伏,被惊怒填满。他抬手指着赵琼:“以为你只是个废物,没想到居然、居然……”
圣人一阵咳嗽,口腔中有血丝弥漫。他恨铁不成钢地望着太子,失望至极:“怪不得……怪不得青序暗示……”
一句话未言尽,圣上怒火攻心,一口血吐出来。
“圣上!”暗卫立刻回头。
赵琼瞅准这个机会,转身朝外间狂奔逃窜。他知道没有办法狡辩,暗卫亲眼所见。一会儿他的手下将赵琉押过来,又多了个残害手足的罪名。
看着赵琼落荒而逃的背影,圣上又怒又悲又叹。皇宫之内,他能逃到哪里去?但凡他有五岁孩童的智商也该知道逃不掉,应该求饶。
“活捉!”圣上下令。
赵琼听着父皇的命令,明知逃不掉,却因为对生的渴望逃窜。他刚跑到外间,就看见大批侍卫从正门涌进来。
慌乱中,他拿起桌上的弓箭,直接从窗牖跳出去,慌不择路地逃窜。
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他完了。
他的双腿也只有一个木讷的行为——逃。
外面正下着蒙蒙细雨,夏雨落在他的头脸,只让他觉得彻骨的寒,仿若刀子割。
一阵风吹来,带来一片花香。
他逃进迷宫一样的蔷薇园。一堵堵花墙上肆意怒放着鲜花。他无头苍蝇般在花墙间奔逃,早已分不清东南西北。
直到赵琼又绕过一堵花墙,迎面遇见归来的俞嫣。
俞嫣看见他亦是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半步。她刚要敷衍